第165章 蹊跷的母子缘(1/2)
正在梦独陷于两难之际,一个老年女人走进了叶维川家,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她的脚下跟着一条忠诚的大黄狗。
叶晓晨赶紧迎了上去,问道:“大妈,你吃没吃过午饭啊?”
叶维川拍了一下大腿,道:“唉,忘了,忘了,今儿个一高兴,把你大妈给忘了。晓露,晓露——”
正在闺房里跟司灵蕊喁喁私语的叶晓露已经从窗口看到了大妈,也就是在梦独眼里不知何人的那个老年女人,她赶紧走出了房间,司灵蕊紧跟着她,二人一起到了厨房里,热饭热菜,为的是给那个老女人食用。
叶晓晨搬了个高凳子让那个老年女人坐,但那女人并不坐下,而是直直地站立着,脑袋不摇,身子不晃。
梦独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眼光是直的。这老年女人虽然穿着上不甚讲究,但总体上是干净的,长长的头发虽然扎成马尾,却是凌乱的。梦独再度看了看这个女人的脸,这才发现其实这个女人并不像他一开始时所看上去的那么苍老,但面庞上细密的皱纹里却嵌着难以数说的凄凉和沧桑。
叶晓晨对梦独说道:“这是我大妈。”
梦独听明白了叶晓晨的话中之意,这个女人是叶维川的嫂嫂,亲嫂嫂。
女人的眼光依然也或者是永远保持着拉直的状态,不会斜视,更不会偷窥,所以从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时,便缓缓地转动她的头发凌乱而毫无光泽的脑袋。
梦独看得出来,这是个人们眼里的疯女人;梦独还看得出来,疯女人的身体十分虚弱。
当这个疯女人的目光移到梦独的脸上时,目光忽然跳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居然也抽搐了几下;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梦独的面前,伸出右手,轻柔地朝梦独的脸抚摸了上去。
大黄狗依然跟在疯女人的脚下,却似乎凭着天生的灵性知道梦独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所以没有发出任何恐吓的声音。
梦独躲开不是,不躲开也不是,毕竟,这个疯女人是叶晓晨的大妈,虽无血缘关系,却有着极亲的亲缘关系。好在,这个疯女人没有伤害梦独,于是,梦独便不动,一张脸任那个疯女人温柔地抚摸。
疯女人喃喃道:“晓南,晓南……”
晓南是谁?梦独陷入迷惑,同时在心里作着猜想。
疯女人依旧喃喃着:“晓南,晓南……”
叶晓晨站到疯女人的身边,对疯女人说道:“大妈,他是我好朋友,不是我晓南哥。”
叶晓露和司灵蕊已经将冷了的饭菜热好,叫疯女人过去吃饭:“大妈,过来吃饭,你有没有吃过饭啊?”
疯女人却对叶晓露和司灵蕊置之不理。
叶维川的妻子过来拉下并握住疯女人抚摸梦独脸颊的手,说:“嫂子,你吃过饭了吗?今天有待客的菜,我带你去吃一点儿吧。”
疯女人发起呆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梦独。
叶维川的妻子又说道:“嫂子啊,他虽不是你的晓南;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咱们会找到晓南的。”说完,她轻扶着疯女人的臂膀,朝厨房走去。
疯女人一步三回头,看向梦独,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厨房。
叶维川对梦独说道:“怪不得我跟晓晨他妈都觉得你跟晓晨有些挂相呢,你看看吧,连晓南他妈,也就是晓晨的大妈,都把你当成晓南了。可是,晓南丢失的时候,才不过八、九岁光景啊?”
叶维川和叶晓晨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叶晓南家的悲剧说给梦独听了。
原来,叶晓晨的堂哥叶晓南是在八岁那年丢失的,那是个春天,许多镇上逢春交会,叶晓南的母亲也带了叶晓南去春交会上看热闹,买了许多吃的穿的玩的,一高兴,还带叶晓南花钱进了一个马戏场子看马戏,说是马戏,其实就各种各样的杂技。叶晓南虽然看得很入迷,可还是被旁边小孩子手里的冰糖葫芦分了心,于是,他的妈妈就出了场子为叶晓南买冰糖葫芦。然而,当她喜孜孜地返回场子欲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心爱的儿子时,却不见了叶晓南。那么大的孩子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她大声地叫,大声地问别人,把马戏场子都给搅乱了,可就是没有再见到叶晓南的身影。她在整个春交会上到处寻到处问,大声嚎哭,叶晓南终归还是丢失了。叶晓南的父亲闻知凶讯,一下子痰迷心窍,好半天才缓过来。然后,夫妻俩,不,还有叶维川夫妻俩,不,还有村上的一些人,都帮着寻找叶晓南。可是,叶晓南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似的,遍寻无踪。
那一年,叶晓南的父亲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强力壮,心里抱定一个信念,就是一定要尽快找到宝贝儿子叶晓南。他骑上家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出门了,见到电线杆子就贴上寻人启事,连脖子上也挂了块木牌子,上面贴着叶晓南放大的照片,央告路人能给他提供线索。也许是由于着急上火,也许是由于过于执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叶晓南,而从未想过再与妻子生一个孩子来代替叶晓南,来填补叶晓南留下的空缺,来让新的欢乐一点点冲淡痛失叶晓南而造成的悲恸。他心心念念想的是找到叶晓南,满脑子里全是叶晓南,叶晓南就是他的整个世界,所以世界上别的物质他全都视而不见了,连危险也视而不见了,结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辆大货车朝他迎面撞来,他当即命丧轮下,大货车却远遁而去。就在事故发生的时候,他连栾糟市也就是当时的栾糟县还没有走出去。
这世上最多的案子就是无头冤案,无头冤案总是不了了之的,多少好人就在不了了之里不得不含泪咽下冤情,或苟延残喘,或精神崩溃,或死不瞑目,或报复无辜的更弱者。叶晓南的年轻的父亲也是这类不了了之的无头冤案中的一个冤魂,谁会想到,一条活生生的年轻健壮的生命说去就去了。
叶晓南的遽然丢失,令叶晓南的母亲顿时觉得天塌了;叶晓南的父亲的遽然命丧黄泉,令叶晓南的母亲顿时觉得地也陷下去了。天塌了,地陷了,叶晓南的母亲两眼茫茫一片混沌,那一刻,她疯了。后来,她便时哭时笑,生活在失子失夫的疯魔状态里,再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好在,虽然早经生不如死,但她没有寻死;好在,虽然她生活在疯魔和混沌中,但却总保持着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丝丝清醒,那清醒便是,盼着等着儿子叶晓南的归来。
然而,儿子叶晓南却一直没有归来。
娘家人想把她接回娘家,她不去;还有好事者想给她找个男人养着她,她一听这类消息,疯病马上加重,再无人敢于提及。她就那么一个人生活在原来的住宅里,白天,敞开大门,等儿子叶晓南回来;晚上,就紧紧关上门。有极个别不三不四的光棍汉想打她的主意,不知是疯病进一步加重还是疯病消失,她提一把菜刀照着男人追去砍去。
还好,她的小叔子叶维川和妻子没有嫌弃她,还给了她亲人的关怀和照顾,村上也时常给她救济。叶维川和妻子有一回赶场时还专为她买了一条聪明的黄毛土狗,从此,那条黄狗便日日夜夜跟了她,像是她的好伙伴,又像是她的守护神,竟然再无小偷光顾她家,也无心怀不轨的男人敢于靠近她。很奇怪的,多年过去了,那条狗依然生龙活虎,不见老态,像是要陪她终生,护她终生。
日子一天天地消磨过去,她的年华也一天天地消磨过去,她成了个中年女人,看上去却像是一个老年女人,脸上刻满的是对儿子叶晓南的思念和盼望,连身子骨也垮了下来,那双眼睛哟,由于经常流泪,成了风泪眼,整日里包着一泡泪,流个不止。
她头脑里的记忆也忘得差不多了,独有对叶晓南的记忆依然牢固着。她每天只做一顿饭,有时还会忘记做饭,一顿饭吃几次,有时还会忘了吃饭。所以,叶维川和妻子便经常到她家里看看她,为她带些吃的,有时会把她拉到自家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可是,她在叶维川家总是待不了太长时间,她念念不忘儿子叶晓南,说叶晓南要回家来了,万一叶晓南回到家来,看不见她,会哭喊哩,她还担心叶晓南找不到家……
梦独的眼睛湿润了。
叶维川说:“小梦,我跟你说句实话,晓南比晓晨大一岁,两堂兄弟长得确实很像,而你呢,鼻子、眉眼儿也确实跟晓晨挂相,小的时候,晓南和晓晨又常在一块儿玩。她虽然脑子不灵光了,但还是知道晓晨就是晓晨,不是她的晓南。现在忽然看到你跟晓晨在一起,就误把你当成了她家的晓南,也真的是情有可原。她的身子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倒是担心,哪怕晓南真的回家来了,她还能不能见到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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