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2/2)
不来告这一状吧,憋屈。
告了吧,又还得继续跟这个伪君子维持婚约……
难评。
原以为这就是最终结果了,没想到过了半个来月,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吉娘子又把未婚夫给告了。
这回没找王元珍,而是直接去了京兆府——未婚夫对她的亡父出言不逊,身为女儿,不能眼见亡父受辱却无动于衷,她要求跟未婚夫解除婚约!
德妃一脸的“???”。
易女官倒是颇为唏嘘,唏嘘过后,又有点钦佩:“这位吉娘子,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啊。”
她不是为了维持婚约而上京的。
她千里奔波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个男人搞臭,搞烂,让他再难翻身!
搞烂了他跟承恩公府的婚约还不够,连同这个人和他的仕途,也要一起搞烂!
……
京兆府现在的感觉就是烦!
先前吉娘子投了状纸来控告承恩公府的女婿,京兆府的人看见了,只是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往承恩公府卖好去了。
吉娘子第二次再投状纸,也是如此。
承恩公并不很在乎自己的女儿未来如何如何,但是他很在乎自己的脸面——刚定下的女婿,就闹出这种事来,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才叫人去警告吉娘子,让她闭嘴滚蛋。
哪知道后来又牵出了一个王元珍,直接把事情捅大了。
御史台和圣上不在乎一个新科进士背信弃义,中榜之后抛弃了未婚妻,要另娶高门女,他们在乎的是——你们京兆府居然阻塞上诉的途径,借此跟勋贵进行利益交换?
闹到最后,京兆尹纪文英在朝上被骂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纪文英自己还委屈呢,这事儿也不是我干的啊!
这不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吗?
回去把满肚子的火发给了下属们,骂得底下人找不到北,借机去勾搭承恩公府的那两个叫押出去打了三十板子,这会儿还在京兆狱里不知死活呢。
就在这档口,吉娘子又来了。
京兆府的人看她再不爽,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捏着鼻子听她说了事情原委,然后客气又礼貌地宣布接收了这件案子。
不然难道让她再去找王元珍,再让京兆府丢一回人吗?
话是那新科进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虽然那时候他喝醉了,但也的的确确是他说的,抵赖不得。
对女骂其父,吉娘子想要解除婚约,合情合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两桩案子牵扯上身,又是赶在新科进士们授官的紧要关头……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神都遍地都是金子。
吉娘子心满意足地写信回老家,清楚地告诉母亲此事的最终结果,末了,还专门往信封里塞了京兆府出具的公文。
神都,以及老家,双向爆破前未婚夫的名声。
完美。
……
吉娘子事变之后,就在阮仁燧差不多能抬头,继而因这一个小小动作而得到满堂喝彩的时候,先前那位在神都城掀起了极大风波的吴进士终于嫁出去了。
“是皇商车家,他们家可真是金玉满堂!”
夏侯小妹进宫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告诉姐姐:“车老爷去见了吴进士,对他的相貌很满意,也查了他的籍贯和过往,所述属实,便找了中人,把婚事给定下啦!”
“白花花的银锭子堆在箱子里,吹吹打打送过去了——车家豪气,吴进士要五万两,车老爷图吉利,给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德妃听说是车家娶得了吴进士,颇有些出乎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两家是打过交道的,毕竟夏侯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做宠妃,而车家是皇商不是?
夏侯夫人知道得更详尽一些:“车老爷只有一个女儿,车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替她打算都只嫌不够周到的,娶个正经的进士回去,倒也不坏,至于衙门那边的协议,怎么制衡这个女婿,他自己心里边怕也有成算。”
想了想,又说:“车夫人已经故去了,只是车娘子还有舅舅呢,来日真有个什么,也能说得上话。”
德妃有点讶异:“这话是怎么说的?”
夏侯夫人便告诉她:“已故的车夫人是宗室女,虽然血脉上偏远了一些,但那个姓氏,还是很值钱的,娘家弟弟也争气,小有才名。”
德妃明白了。
阮仁燧心想,果然!
吴进士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车貔貅!
性子古怪,还贼爱钱!
他忍不住又想:话说车貔貅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车貔貅这个绰号的啊?
……
集贤殿书院。
车进士和另外三名同科都被分到这地方来修书。
成婚之前,车老爷协同这女婿往京兆府去签署了相关的法律协议,成婚第二天,又去把姓氏给改了。
现在不是吴进士,是车进士了。
春二月的清晨,尤且有些寒意未去,然而车进士七品官袍外边还裹着纯黑不见星点异色的貂裘,那寒意也识趣,便远远地避开了他。
屋檐上的晨雨汇成一滴,落到他貂裘上,不破不分,滚动着坠到了地上。
车进士注意到同僚的目光,当下快活一笑:“哈哈,我太太给我买的貂裘,好贵呢,要几百两银子!”
同僚:“……”
默默地挪开了视线,抵制车进士,不想跟着拜金男说话。
车进士也不在乎,随意地把金手炉往桌上一放,预备着开始今天的工作。
注意到同僚的目光,他快活一笑:“哈哈,我太太给我准备的纯金手炉,好贵呢,毕竟是纯金打的!”
同僚:“……”
这回是真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车进士也不在乎,一个人自得其乐。
等到了午间时分,同僚们齐齐在一处用饭,他迆迆然收拾东西,轻快离开:“哈哈,我回家吃饭,好贵呢,毕竟都是山珍海味!”
同僚:“……”
集贤殿书院的上官们:“……”
车进士旁若无人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回我太太的二环大宅去了,明天见呐您诸位!”
同僚:“……”
集贤殿书院的上官们:“……”
面目狰狞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姓车的,你是真该死啊!
几个同科的进士联合抵制车进士,集贤殿书院这边的官员顾虑着车进士身上的风波,也没有贸然跟他搭话,除了正经的公务言辞,没有人与他言谈。
车进士也不在乎,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每天按时点卯,按时下班,浑然不在意外边那些议论和同僚异样的目光。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反而有同科的进士主动去跟他说话了。
是跟他借钱的。
居神都,大不易,就从七品官员的那点俸禄,说实话付完房租和一个月的嚼用之后,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人还有交际往来,偶尔下下馆子,买买书什么的,没有钱怎么行呢。
这时候就叫人想起超有钱的拜金男了。
一直都没什么人搭理他,现下我肯纡尊降贵去跟他说话,替他开拓社交,作为交换,他给我回礼,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
刚开始过去说话的时候,车进士倒还算客气,然而等知道对方要跟他借钱之后,他立时就变了一副嘴脸:“真是斯文扫地!圣人讲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么淡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恶臭的话的?”
“不借!”
车进士气势汹汹,义正言辞:“我的钱,没有一个子儿是多余的,都有用!”
同僚:“……”
同僚破大防了,然后涨红着脸,开始人身攻击:“笑死,你以为我是真心想跟你借钱吗?我就是考验一下你,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以为我是真缺钱吗?呵呵,你真有意思!”
“你真是太好笑了,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哈哈!”
车进士呵呵一笑,轻巧地一抬下巴,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捂着嘴,斜睨着他:“急了!”
同僚:“……”
围观同僚:“……”
这之后车进士就多了一个绰号,唤作车貔貅。
只进不出,一毛不拔。
车娘子那边知道了这事儿,倒是也有亲眷去劝她:“妹夫做人锋芒太露,不是什么好事,左右你也不缺这几个钱,略微从指头缝里边露出来一点,也能替他在同僚面前买几个好不是?”
车娘子也不理会:“哪有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他跟同僚关系不好,我瞒着他去送这送那,这不是蠢吗?肥了外人,倒是折损了他的面子。”
这话惹得堂嫂很不高兴:“咱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现在叫他在外边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又劝说车娘子:“人心隔肚皮,你也得防着他一点,改姓的丈夫远不如自家人靠得住,我跟你哥哥都牵挂着你,他一直都想给自家的生意帮忙,偏叔父还不许,唉,妹妹,你也劝劝叔父……”
“嫂嫂,你想什么呢!”
车娘子不假思索道:“丈夫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只有我阿耶才是自己人!我阿耶就我这一个女儿,他能害我吗?”
堂嫂:“……”
堂嫂脸上涨红了,霍然起身,怒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看才说这些的,如今倒成了小人!”
又说:“你们这些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叫男人骗得倾家荡产了,我看你去哪儿哭!”
车娘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嫂嫂,你放心吧,我还留了一笔保命钱呢,谁都没告诉……”
堂嫂原以为她这笔钱是留着东山再起的,没成想车娘子猝不及防,杀了她一个回马枪:“真有那天,我就买上十几套盔甲藏家里边,上街上大喊黄天已死、车氏当立!争取咱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一起去菜市口哭!”
堂嫂听得瞠目结舌,好半晌过去,才失声道:“你是不是疯啦?!”
车娘子自若道:“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啊,死前轰轰烈烈一回,史书留名,挺好的。”
想了想,又说:“也见见家里边的亲戚,从前祭祖的时候还会有人因故来不了,见不齐全,到时候估计全齐了……”
堂嫂:“!!!!”
车貔貅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深感这个堂妹是神经病,也有心叫这该死的拜金男知难而退,当下就道:“你知道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车貔貅平静地听堂嫂说完,而后很认真地跟车娘子说:“真有那天,记得走东门,那边离朱雀街近,去哪儿喊话,能闹得更大……”
车娘子记下了:“好!”
堂嫂看着这夫妻俩,活像是见了鬼。
你们俩能过日子是有原因的……
她狼狈离去。
……
每天清晨在二环大宅里醒来,吃早饭,去上班,一个人孤立所有同僚,中午下班之后回家跟太太吃午饭。
休假的时候随意地花花钱,买买东西,夫妻两个去近郊野炊,或者去车家的庄子里小住几天。
车貔貅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富裕,且乏味。
价值千金的骏马达达从门前经过,马上的年轻人半阖着眼睛,途经之处,鸣珂作响,不绝于耳。
有知道的人悄声说:“那就是嫁进豪商车家的那个车貔貅!”
旁边布店的老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见那骏马油光水滑,体态轻盈矫健。
她一边磨着剪子,一边啧啧出声:“真有钱!”
隔壁的老板娘津津有味地跟她说八卦:“米太太,你可能不知道,车家给了车貔貅整整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银做彩礼呢,白花花地堆了好几口箱子!”
米太太手里的剪子掉在了地上。
“什么?!”
她又惊又怒,失声道:“这车貔貅的口口难道是金子打不成?怎么给他这么多钱!”
隔壁老板娘细细地品味着她的震惊,只觉得心满意足了:“哎呀,毕竟那是进士嘛,一个愿意嫁人的进士,就值这么多钱!”
米太太脸上流露出思索的样子来。
第二天她叫了自己还在念书的儿子来,让他看车貔貅乘肥衣轻,富贵逼人,而后语重心长道:“儿啊,你要是能考中进士,也能嫁得跟他一样好!”
米太太的儿子有点茫然:“……啊?嫁出去的话是不是要改姓啊娘?”
米太太深情地看着他:“你要是觉得心里边有负担的话,娘可以跟你一起改!算娘背弃祖宗,跟你无关!”
看儿子还不太明白金钱的力量,遂专门关门一日,带着他去看了车家的钱庄、米庄和二环大宅。
米母三迁(不是)。
“!!!”米太太的儿子面色振奋,极受鼓舞:“大丈夫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