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楔子(1/2)
“卢植老儿,说什么‘军粮尚缺’,那三万多人的大军,一人挤出百钱就是三百万钱啊,区区几个钱,推三阻四的不肯,分明是瞧不起咱,这次进京要是不在陛下面前把他这北中郎将给撸下来,咱就不是条汉子!”
洛阳城外,一队兵马粼粼往城中而来,正中车上立着大纛,仪仗排开好长,洛阳人都知晓,这是皇帝又派宫内宦官出巡,也不知此次出巡何地,又从哪个郡国处捞了多少好处?
为首一辆马车上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宦官,两旁的兵勇唯唯诺诺答道:
“黄门说的是,那卢植不识抬举,咱们是替天子出行,省下的都是孝敬宫里的,抵牾了陛下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况他在广宗一座小城下空耗国帑,久围不攻,分明是在养寇自重,想逼着陛下给他升官加权呢。”
那宦官嘿嘿笑道:“养寇自重,你说得有理。卢植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满口天地仁慈,等着老天爷给广宗城里落下几声巨雷,来惩戒黄巾贼寇,倒是省了他的麻烦,哈哈哈。”
宦官哈哈笑着,两侧的兵勇也随声附和,车队缓缓通过城门盘查,在守城士卒的恭送下进了洛阳城。
这些士人,何时瞧得起过他们这些宦官,认为他们是残缺之体、下贱之人、败坏纲纪,十几年前天子继位之初,那窦武、陈藩等人就想着要除掉他们。
幸好圣天子在上,对宦官信任,这才重新有了出头之日。就应将这些妄自尊大的党人严加禁锢,才能杀杀他们的锐气。
而他左丰是拜了赵忠为干爹才讨来了这次出巡督军卢植剿灭黄巾的机会,本以为可以捞上一笔,也好凑上一笔钱在京中买一所宅子,把家中老父老母接来洛阳赡养,不想卢植丝毫不给情面。
哼,卢子干啊卢子干,且看咱怎么收拾你。
“敢问可是左丰左黄门的车驾?”正在左丰坐在车上思索着如何构陷卢植,来为自己一口恶气时,一位中年男子立在了一行人之前朗声问道。
“你是何人,敢挡天使车驾!”只见那人站在车队前,立即有兵勇上前拦住呵斥道。
“小人崔浩,是我家少君的管事。现奉我家少君命,来给黄门送上拜帖,我家少君想结识黄门,在黄门城东的宅子里给黄门备下了宴席,给黄门接风洗尘。”
左丰见那位自称崔浩的一副富家管事的打扮,笑脸盈盈对自己作揖施礼。他能巴结上赵忠自然玲珑处世,毕竟这洛阳城里随便丢块砖都能砸到一个六百石,也不敢跋扈怠慢,问道:
“崔管事,咱是左丰,可咱在城东不曾有宅子啊。”
左丰不知道这人目的为何?来找自己作甚?自己在洛阳尚无立锥之地,在城东何来的宅子?而城东靠近皇城,那可是洛阳城中寸土寸金的所在。
“黄门,我家少君已把筵席备下,就在黄门城东永和里东北巷第二间的宅子里。”
崔浩丝毫不在意指着自己明晃晃的刀矛,慢悠悠地避过兵勇,看着左丰道,,目中若有所表。
永和里,嚯,好地方啊。别的不说,宫中几位中常侍都在永和里有宅子,图的就是靠近宫城方便。
可别说永和里,自己就算是在城南最偏处也无钱购得一处宅子啊,那永和里少说也得百万钱起。
可随着黄巾乱起,东边几个州郡都不太平,大批的富贵官宦之家往洛阳迁徙,只想着天子脚下能有一处平安所在,搞得近些时日洛阳物价升腾,就算是城南最差的房子也不是自己能担负的了。
“崔管事的话,咱还是听不大懂。”
左丰跪坐车上,他笃定这人是来送礼,可所求何事,左丰不知。有些礼不能收,收进来的是金灿灿的铜钱,换出去的就成了殷红之血了。
“黄门可是从广宗城北中郎将处归?”崔浩压低了声音附在左丰耳畔问道。
卢植?左丰心道,莫非这人是卢植派来的,这小老儿在军营之中将自己好一顿骂,就差直呼自己为阉货贱人了,怎么一入洛阳城就碰到了卢植的人。
但看着崔浩不像是被卢植派来到洛阳城再骂自己一顿的样子,答道:“正是。”
“既是从北中郎将处归,请黄门自往东永和里处去。永和里东北巷第二间宅子,望黄门体恤我家少君的一片好意,小人先行告退了。”崔浩说罢,拱手作别。
“黄门,是先进宫还是先去哪?”
“派人跟着他。走,咱先去永和里瞧瞧有什么花哨事物等着咱。”
……
永和里东北巷的第二间宅子里,左丰左碰碰右摸摸,心喜抑制不住的往脸上涌,这可是一笔偌大的好处啊。
永和里三进的宅院,单这宅子就得大几百万钱,外加屋内上好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连带着十个奴仆,少说也有小千万钱了,这崔浩的少君好大的手笔。
左丰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张房契,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卖主姓崔讳浩,买主姓左讳丰……”,永和里里长的中介签印,还盖着洛阳官府与河南尹的官印,左丰看着不禁笑出了声。
只是这份大礼有些烫手啊!
左丰想到此处胸口扑通猛跳几下,心道不对。这宅子不是给自己的,卢植要是想要自己在陛下面前言语几句好话,几十万钱就把自己打发了,何须一座价值千万的宅子,不问清楚始末这宅子他可没胆住下来。
见去跟踪崔浩的随从正站在自己身边,问道:“你去跟踪崔浩,可打探到了什么?”
“正要禀告黄门,那崔浩进了刘宅。”
“刘宅,哪个刘宅?”左丰只想开口骂人。
洛阳的宗亲千千万,谁知道是哪个刘宅,只不过居然不是卢宅而是刘宅,不知道和卢植是什么关系。
“是甘陵相刘虞刘伯安的宅邸。”
甘陵相刘虞?刘虞此人左丰知道,东海王一脉,曾任幽州刺史,本来是在洛阳听用的,黄巾乱起后就被派到甘陵国任国相平乱去了,颇有些贤名。
只是他家的管事为何要送自己宅子?
“这刘虞和卢植是何关系?”
“这个小人也打听了。“那随从答道,”刘虞的幼子刘正是卢植的弟子,而那位崔管事正是刘正的管事。”
卢植的弟子?刘正?左丰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正在思索刘正是何人时,那位随从又道:“正是被蔡邕蔡伯喈唤作小友的刘正,他还写的一笔好字……”
“不对,是一方阁的刘正。”左丰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说道。
一方阁那可是洛阳城中大名鼎鼎的销金所在,城北的一座酒楼,有美食美酒美人,有人说大汉朝千石大官的朝堂是洛阳南宫崇德殿,而千万巨贾的朝堂就是这洛阳一方阁。
自己曾经陪同宫中,连天子都知道此处,时常派身边的宦官去一方阁买红焖羊肉吃,而自己也听干爹赵忠说过,一方阁幕后的主人就是幽州刺史刘虞的幼子刘正。
干爹还说过刘虞这位宗亲有千万的家财还食不兼肉的一顿只有一份肉菜,不知是做给谁看。对了,一方阁的大档头就姓崔。
一方阁大档头亲自前来给自己送宅子,崔浩家的少君不就是刘正吗!
不知刘正送一所宅子有何所求,要给他爹谋官吗。而刘虞迁了甘陵相已经是两千石的国相,再擢升九卿就连干爹赵忠都不能轻易答允。
难不成是怕甘陵国黄巾贼乱,欲换个太平之所为官?
“小人还在刘宅门前听崔浩和门子说不知道他家老爷在甘陵安好,他家少君已被举荐为孝廉,只盼能去甘陵国中谋个冗差县尉服侍父亲左右。”
原来不是给刘虞谋官,而是刘正他自己想要讨官。
想到此处左丰算是明了了,这宅子不是给自己的,是想借自己之手给干爹赵忠的。
虽说刘正只是想借自己转送一座宅子,但是能结交洛阳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何乐而不为呢,左丰这个中介当了。
“你去赵常侍家里将干爹请来赴宴,就说小丰子从卢植处寻了些好处,要孝敬干爹他老人家。对了,这刘正年方几何,何时被举得孝廉。”
“这刘正今年十七,今年才被东海郡举为孝廉。”
……
“少君,这礼是不是厚了点。”
在刘府后院,一座雅致的花亭坐落在一片繁花之中,正当六月间,花亭四周流水潺潺,并无夏日的燥热。
崔浩坐在一石凳上,向身边躺在摇椅上摇折扇的刘正问道。
这石凳、摇椅和折扇都是眼前的这位少君所创,连着后花园的布局和这花亭的督建都是少君一手操办。
崔浩想着今年才十七的少君就被东海郡举为了孝廉,虽说主要是靠的是主君和东海王的面子,但也不愧为被诸多显贵称为天生俊才的神童了。
自己真是命好,跟了少君后可谓平步青云,现在洛阳城中一应的酒楼、客栈逆旅、车马行等等偌大的一个产业都归他管理,京兆左近的富商巨贾无不称自己一声崔大当家,这可全是少君所赐。
“一处宅子换一个官当当,不亏。”躺在躺椅上的刘正懒洋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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