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结丹酒(2/2)
此刻叶望觉得自己胸口那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绞碎。
“起来,继续,这点程度就不行了?”
“修行路险,当处处小心,切莫意气用事。”
“去吧,那里我已经布好了渡劫阵法。”
此刻,叶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一道道声音,有修行倦怠时炎光子的严厉呵斥;有离宗进入秘境时的炎光子的简单嘱咐;也有即将渡劫时炎光子的只言片语。
以及炎光子严厉呵斥后为了救回重伤自己时累得满头大汗的模样;离别宗门时眺望着自己背影的眼睛;以及那几乎挖空整个百雷崖,填满灵石的渡劫阵法。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炎光子的一切布局,倾尽所有的付出,都是真的。
那个胡渣满脸,落寞潦草的男人,他,他是真的在竭力帮助自己的弟子,为此倾尽所有,甚至,不惜生命。
叶望眼睛已被泪水模糊,他望着雷灵古树,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又抬了抬握着玉简的手,想要说话。
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张开了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然后猛地,叶望将头深深叩在地上,石地裂开,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他全身颤抖,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之前与炎光子交手中的种种不合理,不应该,但是因为愤怒全部被他忽略或者选择忽略的细节全部涌现心头。
炎光子为什么没有立即炼化自己元丹,他行事那么果决的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在战斗在戏耍自己那么久,为什么凭借结丹修为就能斩杀数位元婴修士的绝世天才会如此轻易就被自己骗过,为什么是设下山门法阵的他会没有后手启动山门法阵!
此刻,无数的不合理全部变得合理,所有的不应该通通变得应该。
因为,炎光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害自己,根本就不是要真的夺他元丹。
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演了那么一出逼真至极的戏。
而代价,是他的所有积蓄,是他的四道圆满元丹,神智还有他的生命!
雷灵古树沉默着,寂静的石洞里只有叶望竭力压制的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叶望以头抵地,拳头一下一下的重重锤下,在地上流下鲜红的血迹,他咬得牙龈出血,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浸湿了脸下土地。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
“哎,你这孩子,喜形于色,终究还是太单纯了,修行路险,万事皆要小心”
“不可意气行事,不可太重情感,不可不遗余力……”
炎光子尊尊教诲就在耳边,叶望仿佛看见深夜孤月下那个萧瑟的身影坐下树下,一口酒,一句话,默默记录着这简单的遗言。
忽然,叶望想起见到炎光子最后一幕的情形,对方全身枯竭如柴,丹田空空,鲜血横流,靠在巨石边,无力地朝着自己微笑。
他那么凄惨无力,却笑得那么平静自然,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弟子因为他的死心生愧疚,他是在无声的告诉叶望,这是他的选择,与叶望无关。
“有酒吗?”他微笑着问自己。
而自己,自己做了什么?
叶望头疼得像要炸了,他想起是自己捏碎了那坛酒,以及将那坛酒捏碎时,炎光子眼中闪过的落寞,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师尊,师尊他是带着遗憾走啊!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本来是可以喝到叶望结丹酒的,可是,叶望却将那近在咫尺的酒坛,捏碎了。
叶望将头狠狠扣进地里,扣进碎裂的石板中,用力摩擦着碎石地面,额头血肉模糊。
“好,渡劫成功,记得叫我,你小子还没跟我喝过酒呐!”叶望渡劫前的那个傍晚,夕阳下炎光子离开时这么说,高兴得像是真的一样,但那时他就知道,这场酒,注定是喝不了的吧……
这一晚,叶望醉了,从顾夏蝉离开那一天起就从未饮酒的他,醉了。
因为他答应过他师尊,结丹成功,要与师尊一醉方休的。
他喝光了储物袋中早就准备好的酒水,喝得酩酊大醉,喝得抱头痛哭。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那身熟悉的黑衣走来,对方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高兴又有些疲倦的朝他笑了笑,而后拎起一坛酒,仰头便饮。
“师尊!”叶望瞧着那道身影,急忙爬过去,想要抓住对方。
可是,一伸手,那道萧瑟身影,散了。
大醉的叶望跪爬在地,伸着手,愣愣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保持了很久,忽地,他大笑起来,捞过身边酒坛,仰头又喝起来。
酒水洒了他一脸,冲刷去他额间鲜血,冲刷去他脸上泪痕,却冲刷不去他心中的悔恨悲痛。
很多很多年以后,叶望已经走到修行路上极远的地方,那时他见过很多人,遇到很多事,胡须白了,眉毛空了,也有了自己的弟子,弟子很聪明,天资也不错,只是极为叛逆,很像年轻的自己。
某天,弟子突然问他。“喂,老东西,你怎么每年今天都要喝酒?”
“啊?”
“我问你今天喝这么多酒干嘛!”
“喝酒,喝酒自然,自然就是想醉,醉啊。”
“酒能醉人,酒也能醉仙吗,凡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仙呢,仙怎么说?”
“仙?哈哈哈,哈哈哈”酩酊大醉的叶望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拍着腿大笑起来,眼睛却也慢慢红了“仙啊,仙恐怕会说,若无十万岁,作甚此间人,不得逍遥道,修他鸟的仙吧。哈哈哈,哈哈哈。”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