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2)
如今她之所以能入宫,不过是因为当初魏元帝一意孤行,又在前朝对门阀做了诸多妥协,包括迎娶崔皇后,这才成功立了江沉鱼为贵妃。
而萧彻完美继承了生母的长相,容貌极为俊美,足以令许多世家贵女为之神魂颠倒。
不过颜嘉柔却并不喜欢他。
说起来,她身为名义上的公主,原本该唤他一声“三皇兄”的,只不过她与他素来不和,更多的时候,是直呼他名讳。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他的呢?
好像是从她七岁那年一次意外落水后被那时还是大皇子的太子所搭救,那时太子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半大孩子罢了,却为了救她不惜在数九寒天跳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那湖并不浅,险些也要了他的命,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开她的手。
她那时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角,从他腰间扯下了一块玉牌,隐约能从他的服饰中辨出他是一位皇子,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他,小孩子并不懂什么,听宫人念了几本话本,话本里女子报恩大多以身相许,便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等她醒来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睁眼的那一刻,她见到了大皇子,是他在湖边守着她。
原来是他救了她……
于是她便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奶身奶气地叫他:“珏哥哥……”她咬着手指,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言之凿凿地道:“我以后要嫁给你噢。”
——她不过是占了个公主名号,只因魏元帝从前微服出巡结识了她的父亲颜弘方,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后来一次意外,颜弘方为了救当时与魏元帝一道出行的江贵妃葬身火海,他夫人不久后也郁郁而终,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不足三岁,只知道哇哇大哭的颜嘉柔。
魏元帝怜其身世,感念其父恩德,特将她接入宫中抚养,封为清河公主,此事满朝皆知,她虽为公主,不过是享受了公主的封号和待遇,但并未入玉牒,说到底跟几位皇子毫无关系。
魏元帝待她极好,也曾调笑道:“嘉柔自幼与朕的三个皇子青梅竹马,他们看着都很喜欢你,日后朕这三个儿子,嘉柔喜欢哪个便嫁那个,可好?”
后来萧珏被立为太子,她就改口叫他:“太子哥哥。”只是那句“我日后要嫁给你”,却从未更改。
好像就是从落水之后她整日跟在太子后面,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时,萧彻就跟她不对付了。
后面随着年岁渐长,俩人的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紧张。
颜嘉柔讨厌死萧彻了,她觉得他处处针对她!
记得有一次,魏元帝最宠爱的永宁公主羡慕几位□□日在永延殿由大儒授课,便央著魏元帝说她也想读书增加见识,凭什么哥哥们都有,偏她没有?
魏元帝便下令让几位公主旁听,虽然她不过是名义上的公主,但也跟着一道去了,她也乐得多与萧珏见面,左右她们几位公主不过是旁听,平时也不必做什么功课。
可偏偏其中有一位老师,不知道是听了永宁公主说的希望先生一视同仁,还是他原本就格外严苛,颜嘉柔在课上偷看萧珏,被他抓了个现行,斥责她上课走神,不认真听讲,罚她抄书十遍,这也就算了,偏偏罚抄的篇目还要交给萧彻!
别的公主偷懒少抄几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偏偏轮到她时,格外较真:“清河公主,似乎少抄了三篇。”
嘉柔在心里暗骂了他好几遍,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意,娇滴滴地央著他:“彻哥哥……”
她平时从不这么叫他,也只有有求于他时,才会这么撒娇。
萧彻抬头,似乎有些意外,唇角上翘,看上去心情不错:“叫得不错,”他微微一笑,食指微蜷,轻扣在案上:“不过,一篇都不能少,”
“你!”
“瞪我也没用,谁教你在课上偷看太子的?”他倒是义正言辞:“皇妹,上课是为了让你明事理、长见识的,而不是让你来和太子眉目传情——少抄了又怎么能长记性?”
他眉梢微挑,略扯了唇角:“不想抄书啊?那以后上课就别看太子了,嗯?”
颜嘉柔瞪着他,忽然幽幽地道:“那我不看太子,看你总行了吧?”
她本意不过是想说句气话,谁知道萧彻一怔,随后竟然点了点头,笑得玩味而肆意:“行啊。”
他起身越过桌案,附在她耳边轻笑道,“皇妹要是看我的话,先生罚下来,我帮你抄……”
他的气息轻拂在耳侧的那一小块肌肤上,激起一阵酥麻痒意,颜嘉柔莫名心颤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拧了他一把:“萧闻祈,你戏弄我!”
还有一次,永宁公主帮一世家小姐赠香囊给萧彻,他对这种事不胜其扰,但似乎也已习惯,只淡淡说了句不收这些便了事。
轮到她了,她那时与人打赌输了,必须帮她送东西给萧彻,她原本以为萧彻顶多不收,没想到他却发了好一通脾气:“清河公主当我是什么,什么人的东西都往我这边送?我只问你,倘若她让你将此物送给太子,你也送吗?”
当时颜嘉柔一头雾水,不明白萧彻缘何生气,怎么同样的事情永宁可以做,她就不行,果然她便是比不上他的亲妹妹,他针对她!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颜嘉柔虽然性子骄纵,但并不如何记仇,放眼宫中,能让她如此咬牙切齿的唯有萧彻一人,他是她的头号死对头!
可如今……她居然做了和死对头的椿梦……且不止一次……
颜嘉柔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映雪……我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映雪蹙眉,可这情形,倒也不像是生病:“公主莫要多想,或许只是近日天热,人难免生了燥意,而公主正值青春少艾,动了春心也是有的。”
“你……你是说我思春?”颜嘉柔浓睫轻颤,咬唇道:“可……为什么对象不是太子呢?”
“这……或许是三皇子他……他便是比太子更容易让人生出些绮念……”映雪咬了一下舌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连忙改口道:“江贵妃倾国倾城,三皇子肖似其母,便比太子还要俊美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慕他的女子也不多公主一个,公主不必介怀……”
颜嘉柔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我,并不喜欢他呀!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太子哥哥!”她说着转身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块玉牌:“喏,他还救过我的命,这是他救我时落下的。”
自从梦见和萧彻……她便将这块玉牌放在枕头下,以此提醒自己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太子,也希望不要再梦见萧彻了,结果非但没用,梦境反而越来越不堪入目……
她懊恼地抚摸着玉牌上的纹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块玉牌是羊脂玉锻造的,通体洁白无瑕,底下似乎刻了一个字,却不是魏字,她当时小,问了照顾她的嬷嬷,嬷嬷也不认得,她自诩是识文断字的,不是一般的粗使嬷嬷,有心想在小公主面前找回点面子,便道:“这兴许不是什么字,瞧着倒有些像某种不常见的花纹。”
颜嘉柔深以为然,便不作他想。
她将玉牌重新放了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萧彻做那种梦,难以启齿的同时,还让她觉得她似乎背叛了太子,明明她和太子是两情相悦,他说过他会娶她的,她一面跟他海誓山盟,背地里却和萧彻做着这样的梦……她还从没梦到过太子。
这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她苦恼极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映雪这时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公主您喜欢的明明是太子殿下……”
只得安慰她道:“无妨,梦境总归是虚幻的,做不得准……何况您也说了,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在梦境中,您也并没有和三皇子发生什么不是么?”
是啊,她松了口气,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不算真的背叛了萧珏,何况那只是梦而已,人又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梦境呢,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兰陵一族,惯会蛊惑人心……
话虽如此,可她此刻的内心依旧算不得安宁,因为随着此类梦境的频发,梦中的尺度似乎越来越大,而梦中的自己,也远没有现实中来得清醒。
萧彻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那儿看她一眼,她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似乎并不屑对她行蛊惑之事。
可倘若有一日,他愿意这么做了呢……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怕她真的会在梦境中背叛萧珏。
不,即便在梦中,她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让映雪为她准备一桶温水,偏凉一些,每次做完这样的梦境,便是一身黏腻的汗水,不沐浴根本无法入睡。
沐浴时手指触碰到小腿外侧的一个印记,因为并不明显,往常都是直接略过,这次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指尖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这个印记,是上回跟随魏元帝狩猎时意外被野狐咬了一口所致,可奇怪一个月过去了,伤口竟还没完全愈合,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可如今仔细想来,正是那次骊山狩猎回来后,她才开始变得不对劲。
身体不知何故,总是躁动难安,像是春日万物复苏,那些山野动物,也渐渐进入发//.情期……
便是被那野狐咬了一口起,她才开始滋生出那些荒唐梦境……
一切,都要从一个月前那场骊山之行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