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西军(1/2)
“小郎君,附近可有面摊?”狄都监似乎看出了张平安的局促主动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连日赶路刚到得此地还未进早食哩。”
“啊~喔。有,我替官人引路。”张平安慌忙躬身答道“待得两日我与坊市寻些活计做工得钱来偿与官人。”
“哈哈,区区百钱抵不得军汉一顿羊肉,小郎君何必挂在心上。”狄都监抚着肚子笑到“面摊可有棋子面?自洞庭湖入荆湖以来沿路面条吃食皆不如意,现下馋的紧呐。”
“对了,你可在此稍待片刻,我且去换身便衫”狄都监拍了拍张平安的肩膀又指了一下涎香楼,似是要去借其后院便利之处“这身衣裳恁地扎眼,若非去县衙……”他一边自我独嘟囔一边走进涎香楼。
“棋子面?小人未曾听过。”张平安听到这个吃食名字甚是惊讶,不过也难怪, 陵江县属长江以南自古雨水丰沛,居于此地的人祖辈以稻米为食。这两年王富春当上知县后广开坊市、安定陆水商道,籍着益州重归一统近七十五年西民尽皆归心,江南一带众多客商近些年均愿乘船沿陵江由此入益州,由此江宁府一带的银丝面也传到了陵江县。只是当地百姓甚少尝试,因此整个县城只得东城湾码头处一个面摊。
张平安正抓着头想象什么是棋子面狄都监却已换了葛布短衫出来了,肩膀上挂着的包裹鼓鼓囊囊的。他见张平安正茫然挠头突然醒悟过来:这荆湖路沿江一带哪来的棋子面,更休说这少年郎可能都未曾听闻过。
“但行无妨”“狄都监拍了拍张平安肩膀,与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来撞去“棋子面铜钱宽、两指厚,佐以肥厚羊汤,恁他什么壮实军汉一碗就饱。”
铜钱宽……张平安心里默念“对哩,此处倒有一样吃食和官人说的相似,只是并非面食”张平安一边用手推开前面站着和小贩讨价还价的路人一边回头道“市井称之为米面,是以千丘田乡产的粘米制成,形似铜钱宽厚,也是用水烫开后佐以肥厚肉油。”
“勾住我的剑…竹棍……小心些”张平安扯了扯被挑担农户竹楼勾住的竹棍,一手引着狄都监继续往前走去。
“噢,这倒新鲜,以前未曾听过……”狄都监咽了咽口水。
“官人,这边有三年陈酒,快进来吃两碗行路都有力气些”路边酒摊的小贩打断了狄都监的话。
“某今日不吃酒,要吃米面!”狄都监爽朗笑到“小郎君可带某去吃来。”
“喏!”狄都监虽是官身但言谈举止都让张平安有邻家大哥的亲近感,他说话间也轻巧了起来“官人这边走,那摊子也在东城湾码头,还有百步就到。”
“官人官人,叫起来恁的不顺耳”狄都监仰着头用力嗅了嗅河风吹来混杂着鱼腥味、水草喂和米、面、肥肉汤的气息“你就称呼某狄大哥,某军营中那班兄弟不当值时皆是如此。”
“喏,官……狄大哥!”张平安也欢快的语调似是彻底忘却了方才的事“前面便是了,我去占个位置与你。”说着便紧走几步进了米粉棚子。
此时可能连张平安自己都没注意到一连串的疑问已经浮现在心底:大侠不是应该扶弱锄强吗?为甚狄大哥要给诈我一个贫穷少年钱财的恶人百钱?为甚不教训他,不抓出他的东家绑了见官?他们残酒作新酒狄大哥、张行首又为甚至只是给他解围而不去计较?
这些问题虽是后来他问过吃喜酒归来的王先生,然等他真正听懂时已过三十年了。
“一碗米面,多加肉汤!”张平安冲在前面占住方桌前一张长凳。
“好嘞!马上来~”帐篷外炉火灶前一半露着膀子的汉子一边擦汗应声一边熟练的从旁边的竹篮子里抓起一把米面。只见得他左手抓着米面往身边装着水的陶缸里略一抖便丢到了右手边放在滚着开水锅里的竹提篓子。
“狄大哥快来, 这里有坐。”张平安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回头冲着狄都监招手大声招呼着。
狄都监一边走着一边好奇的观望着这个米面摊子。米面摊子就在大石板砌起来停靠船舶和上下货物的码头台阶外面鹅卵石河滩上,四根粗竹竿支着一块泛黄带黑的白布当顶棚,棚子里面并排字形放着两张泛着油光的破方桌,方桌四周放的尽是五尺长无靠背的长条木凳。灶台一大一小在棚子外面,大的灶台上是一锅滚开的水,小的灶台上热着褐色的大罐肥肉油汤,边上一张齐腰高的小方桌摆满了装着盐、蒜等调料。
棚子边上还有食客或端碗站着或搬了长凳把碗放在长凳上蹲着“呼啦呼啦”大口吃着米面,葱蒜的香气混着肉香和水汽笼罩着周围歇脚等着货船的挑夫和等待寻船走水路的商旅。
狄都监刚坐定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米面便已上桌,他端起碗“呼”喝了一口汤“此汤甚是扎实!”,“咚咚”,他又从桌上筷筒里拿起竹筷在桌上顿了一下便夹起一大筷子米面“嘶溜”一下直接滑进了他的肚子。
“你不吃吗?”狄都监又夹起一筷子准备吃的时候瞟到了站在边上的张平安“某还未问小哥姓名。”
“小……小人姓张名平安”张平安搓着衣角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不饿……”
“哈哈,张小郎君,某虽身无长物然银钱倒是不缺,且坐这里”狄都监爽朗一笑“今日相见亦是缘分,某身系公干不便与你饮酒,请你吃些米面肉汤权以表相识之喜。”
“再来两碗米面!”狄都监也学着张平安的语气对灶台前的摊主大声招呼。
“理会得,稍待,这就来!”
狄都监和张平安正吃着,桌子对面刚有人起身便又坐下两人“张大郎,照旧例!”其中一人对着摊主招呼到。
“理会得!米面四碗,双份草鱼臊子!”
嗯?鄜延路强调……听起来甚为耳熟?正端碗埋头吃粉的狄都监抬头一看,前面两名皮肤黝黑的壮汉,一人额上一道到耳根的刀疤,一人只有一只手,两人短打劲衫手持乌木短棍皆是护院教头装扮。
这两人相貌何故如此眼熟?似在西军………狄都监端着碗一时闪了神。
“校尉何故看我?”刀疤脸的汉子发现狄都监盯着他甚是不悦“莫不是某二人扰了官人吃米面的雅兴?”
是他们!狄都监认出这二人乃当年西军三城血战时慕容统制遣至黄土城的传令亲随。
“喔?你如何知晓某乃官身?”狄都监撩起额前披散的头发温声问道。
“银丝云纹刀鞘乃吾西军……”刀疤脸汉子毫不畏惧用雄豪之声答道,但他看到狄都监额前“配隶西军”刺字时声音立时颤抖起来“你……你是……?”他身旁独臂汉子也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张平安瞧去,他的舌头位置赫然空了一截。
“哈哈!”狄都监从包袱里拿出一青面獠牙铜面具覆于脸上“李大郎、李三郎,你二人可认得某?”
“你是狄指挥……狄大哥!!!”这二人登的站起身来,长凳翻倒“狄大哥!!!某,某兄弟……”两人一个健步站到狄都监身边抓住紧紧抓住他的手,浑身颤抖着“慕容统制他……”声音哽咽,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已经无法继续说出话来。一旁的断臂汉子也是双眼通红,眼泪簌簌而下。
“那日西夏铁鹞子围城,某率全军出城死战并让你兄弟三人趁机突出去报信与慕容统制,为何你等一去毫无讯息?”狄都监抓着李大郎的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摸出几枚大钱放在桌上后便引着他二人沿着鹅卵石河滩往河边地阔人稀的地方走去。张平安见狄都监的包袱手刀尚在桌上,于是也赶忙拿起并落下一句“米面钱在此!”便匆匆跟了上去。
“那日为某兄弟三人趁狄大哥率军死战铁鹞子从南门突出,刚出城外十数里便遇上西夏步卒截杀,二郎战死,我头上中了一刀,是三郎以手挡刀救我出来。某二人骑马急行了三日才遇上了正在玉芝城巡检的慕容统制和童监军……”李大郎摸着脸上的伤疤望着滔滔陵江边走边回忆着“慕容统制谓监军童彬道匪贼军虽众然匪首李元昊生性多疑,他可亲率轻骑分兵突袭其侧翼,请童监军率步弓手两千人守中军作进击之态,彼不知我军虚实必然退却……”
“此计甚妙!”未等李大郎说完狄都监忍不住拍手道“那日黄土城只得步骑一千五百余,李元昊不知我军虚实, 是以某才定下敞开城门与其死战之策,此亦是料定李元昊多疑,彼用兵在未知我虚实之时只肯小股试探而重兵置于后以备随时北逃,故此某当年才得以以寡击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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