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意风波（1/1）
在等待国企面试结果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无所事事，主要活动就是陪朱琳爸买菜做饭下棋看电视，偶尔喝喝酒。期间，我跟爸妈说了买房的事，他们给我打了钱，拿到钱我直接交给朱琳。爸妈给的钱付完首付，还有少量剩余，我知道，这是他们多年积攒的全部了，看着存折上剩余的三位数，我嗓子眼儿掠过一丝酸楚。大学毕业三四年了，一点成绩没干出来，本来想靠自己努力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可到头来还是掏空了父母操劳大半辈子的积蓄，拿他们省吃俭用的血汗钱来填补自己能力不足的空缺。
一天我短信铃声响起，打开一看是国企的笔试通知，萎靡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终于有个好消息了，我把消息告诉朱琳她们，大家都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其实我能理解，我的工作问题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心结，也是朱琳一家的心结，如果我没有工作或者没有一个所谓的体面工作，即使我跟朱琳结了婚，那也是后患无穷的。婚前怎么都好说，一旦结婚，很多人的角色和嘴脸都会逐渐改变，到时候可就不是难堪俩字能够形容了。朱琳妈对我的工作比我更上心，她让我多看书，而且告诉我，明天笔试结束后应该带上“心意”去新单位一把手办公室拜访一下。我是个木头脑袋，从来没送过礼，不确定该送什么，是钱还是礼品。朱琳妈没搭理我，直接对朱琳说道：“你给向阳拿点钱，让他明天去一趟，咱们这边你也知道，都讲究礼尚往来，地方不大，人情重，送点钱人家就觉得你懂事有礼貌，对你的印象自然就好了。”我性格执拗，特别讨厌送礼走后门儿这些弯弯绕，可当时从内心来讲，我同意朱琳妈的说法，在原单位我曾亲眼见识过类似操作。以前单位一个同事，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能力、人品在我看来不值一提，但是人家会来事儿，通过巴结领导、请客送礼混得顺风顺水，上班两年就混到部门主管的职位，虽说他为人刻薄，不会干的工作就强迫下属瞎干，搞得手下员工鸡犬不宁、怨声载道，但没人敢给他提意见，因为领导对他印象好。
次日一早，我怀揣“心意”早早到新单位候考。可能去早了，单位院里没什么车，只有门卫大爷在保安室里边吃早餐边抽烟。他问我是干啥的，我说来考试，他说还没到上班时间叫我进保安室等，为表示礼貌我给他递了烟，坐着跟他闲聊。过了一会儿，一辆加长版黑色奔驰轿车在单位门外鸣喇叭，门卫大爷抻脖子往外一看，急忙掐灭刚点的烟架到烟灰缸边上，跑出保安室立正敬礼，按遥控器抬杆，车慢慢进院，我起身去看，车牌号66888，透过车窗看见副驾驶坐着一位微胖、大背头、满面红光、戴暗色墨镜的中年男人。门卫大爷回屋后，把刚掐灭的烟重新点着，满脸得意的向我介绍说：“刚才进来的是我们张总，他每天都很早来单位，对大家可热情了，员工们都特别喜欢他。”我试探的问道：“张总是咱这儿最大的领导吗？”他不容置疑的回答道：“那可不，张总是头儿，他手下还有五六个副总经理呐，这几个领导，就张总不装犊子，还特别关心我们这样的临时工。”边聊天我边往窗外看，已经陆续进来不少人，从神色和着装判断，其中有公司员工，也有跟我一样来参加笔试的。我跟门卫大爷摆摆手离开保安室，混在人群中走进办公大楼，按指引去会议室候考，里面已经坐了几位考生。
坐下后，我心绪不宁，因为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不知道怎么完成，那就是带着心意去拜访张总。我琢磨，考前拜访效果应该比考完之后拜访要好，可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心里不免忐忑难安。因为怕出糗，我骗自己说考完之后去送礼比较好，那样就有充足的时间调整紧张的情绪，可不知怎的，双腿不听使唤已经站起来向外走。身体是不会说谎的，既然已经行动起来，那就跟着感觉走吧，我定了定神，开始寻找张总办公室。
会议室在四楼，所以我决定从四楼开始找，不放过任何一间办公室，我走得很慢，仔细的看每一个门牌。边走心里边琢磨，见到张总该说什么，万一他铁面无私拒绝了我的心意或者因为事务繁忙没时间接待我，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可话说回来，如果我打退堂鼓不去找他，而别人去了，那我的胜算就更小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下定决心必须去。四楼转了一圈，没找到张总办公室，正好遇到一位提着水壶的年轻职员，我问他张总办公室在哪，他告诉我在一楼，道谢后我准备往一楼去，就在这时听到会议室里传来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我急忙回到会议室。考试要求，考生必须拉单桌，前后左右都要保持距离，发下来考题，我大概浏览了一遍，并没有预想中专业性特别强的试题，全都是常识性的，而这些正是我的长项。答题开始后，我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完成了答卷，除了两三道不确定答案的，其余的可以说万无一失。我收好答题用具，看了看其他考生，他们大都还在埋头看题、眉头紧锁、抓耳挠腮，有两三个表情轻松的正在东张西望。我想交卷又不想第一个交，正在纠结，考官来到我身边，瞄了一眼我的答卷，说道：“这位考生，你是都答完了吗，答完就交吧，回去等消息。”我抬头看了看她，面容姣好，年龄大概三十四五，梳着黑亮的马尾辫，穿一身三道杠的名牌运动服，脚上穿着一双露脚趾的透明凉鞋，十个脚指甲都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我微笑着说道：“还有两道题不确定答案，我再想想。”她点头离开。我心里越来越着急，就把考卷反扣在桌上站起来走出考场。
我抓紧手提包，一溜烟跑下一楼，挨个办公室看门牌，直到走廊尽头才看见总经理办公室六个大字。这间办公室是两扇对开门，明显比其他办公室气派，门虚掩着，我感觉里面有人。这时候我的心跳速度已经达到顶点，想着马上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交谈，还要表忠心上态度，我太难了。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但如果不顺利，那真是无颜面见江东父老。正当我愁眉紧锁、踟蹰不前，门里传出洪亮干脆的声音说道：“谁在门口呢，进来吧。”我一时不知所措、心乱如麻，如果就此跑掉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没得选择，只能向前。于是我定了定神咽了两口唾沫推开办公室大门，而张总的大办公桌正好面对门口，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好，请问什么事情？”我拿包的手有些发抖，结巴的回答道：“您好，您是王总吧，我找您。”他哈哈一笑说道：“你找王总吗，他办公室在三楼啊。”我更加紧张，手心沁出了汗，稳了稳慌张的情绪说道:“我就是找您，哦，对了，您是张总，对，我要找的就是您。”说完这句，我尴尬的挤出勉强的笑容接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叫向阳，是这批新招的员工之一，刚考完笔试，我没别的事，就想拜访您一下，挺唐突的，希望您不要介意。”他再次哈哈大笑的说道：“原来是这样，进来坐吧。”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关上门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他呡了一口茶问道：“你叫向阳是吧，来参加笔试的都是过了面试的吧。”我点头称是。他接着说：“我听人力说，笔试一个半小时，从九点半开始，应该十一点才结束，你这么快就全部答完了吗？”我从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回答道：“上大学的时候，我学习特别努力，各科成绩全都名列前茅，从没挂过科，参加咱单位考试前，我又做了大量习题和功课，所以答题速度稍微快一些。”张总微微点头继续问道：“你这次报的什么岗位，有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我回答说：“我报的综合部文秘岗，大学专业是中文，在抽象思维和人际交往方面有一些经验。”张总点点头嗯了一声，这时响起敲门声，张总朝门口看了一眼没做声。我自觉时间紧急，不允许我再墨迹下去，掏出装钱的黑塑料袋快速走到张总办公桌前低声说道：“张总，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这个请您收下。”我把黑塑料袋放到他面前，张总见势急忙站起来按我的手，因为门外有人，我不敢大声说话，用力把黑塑料袋推向他，他看拗不过我，一边按着我的手，一边大声的说了一声：“进来。”我看他这是铁了心不收啊，只好快速将黑塑料袋装回包里。他缓缓坐回椅子，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识相的拿好包，向他道别朝外面走去。
与我擦肩而过进他办公室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我揣摩应该是秘书来汇报工作。走出张总办公室，我感觉无比轻松，虽说心意没送出去，但我切切实实摆脱了煎熬。回到朱琳家，朱琳妈迫不及待的问我考试结果，我告诉他应该还可以。之后她又问我“心意”表达得怎么样，我就把全过程讲给他们听，听完之后朱琳妈边叹气边拍着大腿说道：“那完了，人家没收你东西，肯定是收了别人的，这个好工作又悬了，不行下午我跟你去一趟，找找你们这个张总啊，无论如何咱得把事办了。”我看她心焦气燥，于是又把张总的一言一行复述了一遍，让她明白张总肯定不会收礼的，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而且我已经被折磨得够呛，实在受不了二进宫了。朱琳爸说：“工作这事不光是送钱就能解决的，你还得有人，咱们就算一家子都去也没多大作用，因为人家根本不认识我们，肯定不会给面子的，我相信向阳的运气和能力，我们就按兵不动静候佳音吧。”朱琳妈眼看拗不过我，最后只得少数服从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