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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负重前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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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虽然已经有了二十把扫帚成品,但是要将它们变现还需要一个艰苦的过程,因为这需要陈彬蔚通过双肩挑着,然后步行将近十五公里去城里的集市上才能交易,而且还必须早起并在生产队出工前必须赶回来,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来回近三十公里,去的时候还要负重,需要六到七个小时。这天,刚刚吃过晚饭,陈彬蔚走到晒谷场上朝四周的天上看了看,只见东边的下弦月已经越过门前的六峰山顶,正被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簇拥着,似乎在向着西南方向而来。陈彬蔚稍作停留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去休息了,此时的岳母大人正在陪巩翠娥一起刷锅洗碗,三个儿子正在用自己不同的方式享受着刚刚一顿虽没完全吃饱但足以可以享受一次的晚餐,因为今天的晚餐中有一道菜,非常罕见——老母鸡汤,虽然三个孩子每人吃到的鸡肉非常有限,但是那即使兑过足量水的鸡汤在口中留下的香味依然让人回味悠长。

在巩翠娥和她母亲的精心喂养和照料下,家里的十九只老母鸡和一只大公鸡,给餐桌上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以鸡蛋为主料的各种美餐,常见的有:煮鸡蛋、茶叶蛋、炖鸡蛋、青椒炒鸡蛋、丝瓜炒鸡蛋、鸡蛋面粉饼、鸡蛋韭菜饼、蛋花汤等等,几乎每顿都少不了含鸡蛋的菜。这天晚上的鸡汤,可以说是巩翠娥经过了两天来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狠下心来才做的,因为在两天前陈彬蔚完成了那二十把扫帚之后,他们就已经商量着赶紧抽时间挑去县城卖掉。这天一早吃过早饭,陈彬蔚出工之前就和巩翠娥吩咐到:“这两天的天气应该不错,争取明天早上起个早,把扫帚买了吧。”巩翠娥非常清楚自己男人说干就干的那股干脆劲,于是下午便早早就抓了一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老母鸡汤,为的是让陈彬蔚好好补补,确保第二天一早有更充沛的精力把二十把扫帚挑到十五公里之外的县城去卖。

巩翠娥和母亲收拾并洗好碗筷后,就马上安排孩子们洗脸洗脚开始休息,避免他们打扰到陈彬蔚的休息。孩子们也都很听话,得知父亲要起早去卖扫帚后,也都快速地配合上床早早休息了。陈尚仁虽然躺在了床上,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在心中慢慢数着星星,边数边进入了梦乡。大约午夜十二点刚过,陈彬蔚突然从梦中惊醒,侧过头看看窗外,明显感觉到了淡淡的月光洒落在了窗台上,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间,简单刷牙洗漱完毕之后,就满怀喜悦地挑起早已准备好的二十把扫帚,起身出发了。第一次将要实现用自己的劳动去创造改变命运的价值,也是第一次将要去县城进行交易,对于此刻的陈彬蔚来说,既有喜悦又有忐忑;既充满希望又满怀好奇。带着这种既愉快又复杂的心情,迈着既轻松又沉重的步伐,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光明水库的大坝上了。

也许是过于兴奋,也许是第一次起得怎么早,虽然二十把扫帚对于陈彬蔚来说并不算重,而且晚上的气温也不高,也才刚刚离家才五百米左右,才刚刚走过一个下坡和一个上坡,但是陈彬蔚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呼吸有些紧张,心跳有些加快,而且感觉到背心已经明显出汗了。想到后面的路才刚刚开始,必须调整好状态,于是他就在水库大坝上放下了肩上的担子,稍作休息了起来。就在陈彬蔚准备再次挑起扫帚开始出发时,忽然发现有一束亮光从大坝底下直射上来,陈彬蔚不知何故,下意识地想到了赶紧先躲起来,但是为时已晚,只见张武德带着两个人已经来到面前,义正言辞地向陈彬蔚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投机倒把!我们要对你的扫帚进行没收处理!”也没给陈彬蔚任何解释的机会,张武德一挥手,同来的两个人就一人一捆将扫帚扛上了肩,随着张武德沿着山边小路往下出发了。

二十

看着渐行渐远的张武德三人,陈彬蔚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近一个月来的起早摸黑所取得的成果,顷刻间化为乌有,还被张武德认定为投机倒把,只好耷拉个脑袋回家了。随着陈彬蔚被扣上“投机倒把分子”的帽子之后,他经常被用来作为对全体生产队社员进行社会主义教育的反面典型,这不仅浇灭了陈彬蔚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更让他对自己家庭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面对一天又一天重复的既简单又繁重的田间劳动,面对不经意间要站在全生产队社员面前检讨自己的“投机倒把”行为,陈彬蔚沉重的心情几乎被压抑到了冰点。每天晚上回家只能借酒消愁,酒后特别是醉后的陈彬蔚貌似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了,稍有不如意,妻子巩翠娥便成了“替罪羊”和“出气筒”,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年幼的陈尚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太多的疑问和困惑也从此在他那幼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

日子在跌跌爬爬中来到了一九七四年的四月份,陈彬蔚的四儿子陈尚智出生了。也正是在这一年的春天,生产队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位被安排“插队落户”的年轻人,他们的言谈举止和穿着明显带有一股清新的城市风,女青年来自贵池市区,她那夹杂着贵池方言的普通话还基本能听得懂;可是那位男青年说的话却是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沟通交流起来就显得非常困难。就在张武德一筹莫展之际,陈彬蔚主动去和男青年作了简短的沟通交流后告诉张武德,根据自己的判断这个男青年应该是上海人,因为他自己有在上海生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对上海方言有那么一点点的认知。因为两人是上级有关部门委派下来的,必须认真小心地做好妥善安排。于是张武德便根据两人的实际情况,将女青年留在了他自己家里,与他大女儿一起生活,同时把男青年交给了陈彬蔚,便于交流和安排生活。

随着两位城市青年不断融入生产队的生活,大家慢慢知道了国家的有关政策和安排。其实插队落户,特指“上山下乡运动”中高、初中毕业生到农村生产队当农民的模式,1968年以后,上山下乡运动就以该模式为主要模式;后来又出现了“洋插队”,因为和农村插队具有为生存奋斗的共同特点而得名。这两位青年是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洋插队”的知识分子。因为他们是知识分子,不会也无法干农活,张武德经过向大队请示之后,利用队部的仓库办起了队里的小学,减少了孩子要步行两里多路去大队小学上学的困难。来自上海的男青年小朱教语文,来自贵池县城的女青年小王教算术,就这样来自队里的九个孩子在两位老师的授课中便开始了小学阶段的混合制(不分年级)学习,陈尚仁也算从这个时候开始接受到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非正规小学教育。

正是因为陈彬蔚在安置上海下放知青小朱的事情上立了大功,张武德便也是网开一面,将功补过,从此不再将陈彬蔚作为投机倒把的典型来教育广大社员了,陈彬蔚的精神枷锁被彻底打开。同时,在小朱教授学生们的语文课时,陈彬蔚也慢慢地当起了他的指导老师,虽然小朱是初中毕业,但是根据陈彬蔚对他的渐渐加深的了解,感觉到他的文化水平根本没有达到初中。好在孩子们也都是刚刚开始读书的小学生,小朱那点贫乏的知识水平,在陈彬蔚的辅导与帮助下也基本能勉强满足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求。随着陈彬蔚和上海知青小朱日复一日交流的不断深入,听着小朱不断讲述的来自大上海的故事,外面世界的绚丽多彩又一次次地浮现于陈彬蔚的脑海,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财力,让他或者带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去看看那经常在他看过的书中出现的花花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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