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2/2)
荀野只当她是在乎自己的安危,尽管明知道夫人心中盼着自己得胜,更多地是在意能否如期回到零州与父母团圆。不过那些荀野都不放在心上,望着夫人眉尖若蹙的脸庞,他凑近一些,双臂揽住杭锦书的纤腰。
“有夫人这句话,往后纵是刀山火海,枪林箭雨,我也定赶赴来见你。”
杭锦书不要他的任何保障,他记着就好。
她缓缓颔首,从荀野的怀抱中抽出手,弯腰去,吹熄了灯。
北境军势如破竹,荀野一枪挑落了成聂的人头,鹤鸣山群龙无首,剩下的喽啰不过是负隅顽抗,等到主寨都被强攻下,之后再收拾残局便简单多了。
无需天亮,鹤鸣山主动受降求饶。
其五千人众,多有损伤,目前仅剩下两千残兵。
翌日,荀野撑着挺阔的身板,身披盔甲,前往碧云坳,当众遣散了鹤鸣山所有山匪。
季从之对此不解:“将军素来惜才如金,为何如今却要遣散鹤鸣山?”
荀野回道:“我原本只想招安成聂,但成聂已死。何况他那等下流无耻之徒,不配与吾为伍。鹤鸣山这些山匪,虽然得到了成聂几年训练,但距离真正弓马娴熟、谙熟作战的士兵——从此战看来,还相去甚远。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南魏,没有时间给我们再去训练这些新兵,带他们,犹负重前行,将来也难保其性命,不如给予粮草,放其离去。他们当中也有被旧朝倒行逆施所欺压辜负的良善之人,待天下大定之后,这些人,或也可成为良民,重新立业。”
季从之佩服:“将军深谋远虑。”
荀野哧一声笑:“平靖,别人也就算了,你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别给我扣高帽。”
玩笑归玩笑,平常兄弟们在一起,开的都是玩笑,但季从之这回却很认真:“将军,正因自幼追随将军,末将才知,这天下只有是将军的天下,才能攘外而安内,真正四海靖平。”
荀野摆手:“将来的事,谁也不知。这个天下我固然想要,但若黄河清,圣人现,我也愿拿着拼杀来的半壁山河拱手与贤。”
荡平鹤鸣山后,荀野的伤势恢复得一日千里,无需再耽搁,便可以上路。
下一战便是苍州。
南魏王氏已经在苍州部署了十万主力,就等着荀氏来战。
可以说,下一战近乎就决定了日后这片河山究竟是姓王,还是姓荀,苍州至关重要。
距离苍州的行程渐趋于尾声,荀野知晓,他就要在这个地方暂且与夫人作别,护送夫人回零州了。
此日,长虹贯日,一道金光拄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
北风高扬旌旗,甲光向日,金鳞闪动,宛如巨龙苏醒,游弋在这片土地上。
杭锦书坐在马车当中,随着颠簸的马车,心事重重。
荀野已经很久没再提过送她回零州的事,不知道他是否另外有了打算。
忽地,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自车外唤:“夫人。”
杭锦书应了一声,猜测是队伍都停了,她推开车门,走下了马车。
荀野正在不远处等她,杭锦书朝他走去,但她的视线,不得不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占据。
这竟是一片死人荒原。
无数具尸骨被横七竖八地抛在此处,想来这里以前也曾经历过一场大战,在那场大战之中丧生了无数人,这些男子,也不知是谁家盼不回的儿子,等不来的父亲,春闺梦里的情郎。
他们的身躯已经腐烂了,有的已可见森森白骨,身上值得一用的物资,连同铠甲兵器等物,也多被路过之人拾走,仅留下一些蔽体的衣物,盖在干涸的脓血和狰狞的腐肉上。
血腥味早已渗入泥土,只剩下腐臭的气息在原野上缭绕。
远处,无数只身手矫健的秃鹫,浑不怕人,正停栖在人的尸骨之上忘情肆意地啃噬,享用着大雪连天后这难得的食物。
此情此景,看得杭锦书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下意识去看荀野。
一只手从袖下握住了她的手,干燥,粗粝,结实有劲,有活人的体温,杭锦书突然就不怕了。
“他们也应有人的尊严。我们原地休整,掘坑。”
荀野目视着茫茫荒原,缁衣墨发,立在这原野上,像是慈悲的神祇,来救赎无归的亡灵。
他微微侧头,对赶来的严武城、季从之等人说,右手接过了季从之送来的帷帽,戴在杭锦书的发心顶上。
“这样就看不见了。”
杭锦书目睹了如此震撼的场景,实在不知当说什么。
也许,伯父说得的确不错,他们没有挑错女婿。荀家,只要有荀野一个人,他就能改变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