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2)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会有些不舒服。
当然。
但荀野看起来还算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她不应该抗拒,就算为了家族。
可荀野,他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像在战场上,他的刀,能劈开敌人的肉,血淋淋,湿漉漉,尖叫声随之响起。
那种痛楚,就像死过了一回,一眨眼……
便再也眨不得眼,眩晕比反抗更快。
只是到了苏醒之时,那股刀锋凛冽的酷刑却还不曾结束,男人那股野蛮粗犷的暗面霎时被杭锦书洞悉无遗。
她是怎么看走了眼,才会觉得,眼前这个如恶狗扑食、猛禽俯冲般的糙汉子,是个温柔体贴的郎君?
错觉罢了。
杭锦书的手指搭在枕头上。
模模糊糊,从梦里醒过来。
初醒来时视线有些朦胧,眼前景物入目,她还身在白花花的军帐里,一盏风灯左右摇曳,明暗交织的世界里,安静也吵闹。
帐外是呼啸的朔风,卷动着片片大如草席的雪花,簌簌地扑向帘门。
那道可怜的帐帘被攻打得毫无反击之力,瑟瑟地发着抖,发出几道悲哀的呜鸣。
原来是做了一个黏湿的噩梦,梦到了两年前与荀野成婚的时候。
许是太久不见他,而今夜,他要回来了的缘故,才会如此,因这对杭锦书而言不啻于一种噩耗。
这两年,荀野四处征战,他们之间聚少离多,每当他出去打仗,便将杭锦书安排在后方,随后方部队同行,她这两年多以来,没在北境荀家当过几日高枕而卧的夫人,过的都是颠沛的日子。
眨眼到了北方的冬日,天寒地冻,到处飘雪,杭锦书这么怕冷的一个人,整日里只敢龟缩在帐内,盖着被子用暖壶取暖,一动都不敢动。
帐内点着苏合香,一缕袅娜的烟气被风卷得斗折。
相比于帐外的冰冷刺骨,帐内却是个温暖宜人的所在。
杭锦书只是把眼睛睁开了一线,却还没全醒,蒙昧之间,被子底下伸了伸懒腰,一只火热的手掌,兀然抵住了她的五指。
荀野像是有那个必须强迫她十指紧扣的病症一样,他喜欢这种握手的姿势。
成婚两年多,床笫之间他每每如此。
杭锦书早已习惯了,她不过是他行军途中的一点乐子。
为了联姻,她从来也不会说“不”。
只是却还想唤起他的一丝人性,杭锦书总会很客气:“夫君,你不是明天回么?”
荀野早已脱掉了裘衣毡帽,热气腾腾的唇舌便来寻她的嘴唇,像泡澡时用的那种香膏,半干不湿,腻在她颈中。
抽了空,才回她话:“想你。”
杭锦书推脱不得,也不能推拒,只得虚与委蛇。
“有些冷。”
荀野将厚实的被褥扯上来一些,足以盖住她的周身。
他像个永远不会觉得冷的人形火炉一样,永远是充满了令人讨厌的汗意,裳服被汗渍腌入味了似的。
除了新婚那夜,他大抵是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细细将自己收拾了一下,之后,成婚愈久,老夫老妻了,他便愈发原形毕露。
她果真是不该对一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粗蛮汉抱有任何希冀。
荀野他只管快活,不管其他。
杭锦书直抽气,暗暗地皱眉头。
但当荀野还顾着一点点她的感受,要来亲吻她的耳朵时,杭锦书便迅速地摆平眉梢,像濒死的咸鱼下了油锅,有种懒得挣扎的平静感。
荀野其实很挫败,但他又不敢承认自己取悦不了自己的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竟得不到夫人的认可,无论他在外边的战场上赢下多少回,但在内帷的战场上,他总是失利。
荀野心灰意冷,片刻之后,他缓缓抬高了下颌,将与杭锦书紧扣的手指放在枕上,凝视女子半阖着的明妩眼眸,低声道:“还冷么?”
他有那么强的存在感,自是不会冷了。
杭锦书缓缓摇头,一双美眸含着久困人乏的湿意,仿佛下一瞬就要睡着了。
“很累?”
荀野放缓声线。
杭锦书平声道:“近来实在不知为何,常常觉得疲惫嗜睡。”
夫人这样说了,荀野自是不敢再贪图享乐,惭愧道:“我会尽力让夫人尽早解脱些。”
杭锦书柔顺地回:“战事艰辛,夫君也受累了,不妨尽早安置。”
她用这种柔和的语气与他说话,一声声关切,就算是假的,也够他受用的了。
荀野很快向杭锦书举了白旗,不敢造次,与她相拥而卧。
长臂搂过夫人的细腰,隔了一层寝衣,炙热的体温像烙铁似的烤着她的皮肤。
逞了兴致之后的荀野,绝不会再动手动脚不规矩,这点杭锦书是清楚的。
她也心下无虞地重新闭上了眼,打算就着这么一尊人形抱枕入睡。
深夜里,灯火即将燃尽,那盏停靠在床头的风灯“噼啪”一声,闪过一朵猝然而逝的火焰,周遭便陷入了寒冷的岑寂当中。
火光闪过后,杭锦书陡然想到了什么,寂静的黑夜之中,双眸猛地睁开。
与荀野有两个月不见了。
上次在丹阳郡,她将那盒药锁入了寝房床头的歇脚柜里,临走时竟忘了取。
没有那个药,恐怕是要命的。
杭锦书倏然从行军被中坐了起来,荀野自是被惊醒,手掌还贴着夫人的软腰。
一息之后,对上夫人慌乱无主的眉目,他顿了一下,便垂眸缓声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说完,人便下了榻,趿拉上他的短靴,披上裘衣往外去。
杭锦书屏住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须臾,她叫来了心腹香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