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匪夷所思(2/2)
两人上了台阶,一个年轻的女孩迎了出去。身材高挑,皮肤白晳,眉眼带笑。
“林教授您好,白总在接待室等您!”
“好!”
林长青点了一下头,女孩快步去按电梯。工装裤下的小腿绷的笔直,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脆响。
直抵五楼,进了会客厅,男男女女八九位,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白总五十出头,快步迎了上来:“林教授,不好意思,劳您这么晚又跑一趟!但没您掌眼,我实在不放心!”
“份内之事!”林长青又介绍林思成,“这是我孙子,今年大四,带他来涨涨世面。”
白总笑了笑:“小伙子挺精神!”
几句寒喧,又相互介绍,林思成才知道,除了穿西装那两位是客商,其余的六位都是公司的内部人员。
隶属采购部门,专门从事古玩及文物收购工作,同时为博物馆等文博机构提供藏品。
类似的机构各地都有,省里也有,国家更有。工作内容和性质很简单:抢救性收购重要文物,以避免珍贵文化遗产流失。
今天让老爷子来鉴定的,就是采购部从外地购回的两件文物。其实该做的检测都做过,更有相关的专家鉴定过,老爷子只是把最后一道关。
也由此可见其重要性,这个顾问名符其实。
老爷子开门见山:“白总,东西在哪!”
白总指了指,有两位取出两口箱子。
标准的囊匣,专为指定文物制造的储运设备,可防震,防摔,防潮,防尘。
箱子打开,其中一口是青瓷壶,另一口则是一只瓷胎珐琅碗。
林长青戴上手套,先取出了珐琅碗:“仔细看!”
林思成应了一声,刚一抬眼,就被碗底楷书红料的“康熙御制”给刺了一下。
再看花纹,他倒吸一口凉气:
外壁施宫粉色地,周环花卉开光,内饰轮花盛放,间绘繁菊,枝蔓贯通,花繁叶茂……这不就是康熙御制瓷胎画珐琅宫粉地“群芳献瑞”碗?
就他所知:故宫有一只,湾湾故宫也有一只。22年时中汉拍卖拍过一只,成交价1150万。
然后,24年时雅昌网又挂了一只,起价1500万。
那这是其中的哪一只,更或是第五只?
心里惊的不要不要的,睁大眼睛看了两圈,林思成又松了一口气:仿的。
胎质虽细,也很均匀,但稍嫌厚,露胎的地方白度略底,微泛黄色。
构图挺艳,颜色也很丰富,但釉面太亮,不及真品的那种“温润”的玻璃感。
说直白点:年代太近,贼光没有去完。
画工倒是极好,但线条稍嫌繁复,失于灵活,不及真品生动自然。施色有些重,稍显呆板,缺乏层次感。
包浆倒是挺老,但贼光犹在,稍显刺眼,肯定没有“康熙”那么老。林思成估计,顶多一百年左右。
一圈看下来,大致有了判断,林思成再未作声。
老爷子看的很细,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才抬起头来。
“怎么样?”
林思成言简意骇:“仿品!”
林长青微微一顿,笑着点点头:“怎么判断的?”
“胎质太厚,白度略低。构图过于繁琐,施色过重,失于灵活。釉光太亮,款识浮于表面!”
“说结论!”
“光绪时期的御窑仿品!”
话音刚落,林长青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白总身边的两位“噌”的抬起头。
东西是他们买的,过过机器,他们当然知道是不是仿品,仿自什么年代,又仿自何处。
林长青退休前是西大陶瓷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是省内陶瓷鉴定方面的权威。要经验有经验,要眼力有眼力,肯定能鉴别出来。
但他孙子是凭什么的判断的?
白总目露惊异:“既便是仿品,为什么不能是同治、咸丰,更或是道光时期?”
“因为这三个时期都没有烧过珐琅彩。”
白总更来了兴趣:“这我还真不知道,你详细说说!”
“主要是珐琅料全靠进口,价格太高,所以嘉庆中落后,宫内珐琅器少有制作。特别是鸦片战争之后:对外要给列强赔款,对内要压制太平天国,清政府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直到光绪时期,应慈禧太后强力要求,内务府和御窑厂重新烧制珐琅器,才有过一段短暂的复兴时期。
但因传承断代,技术缺失,工艺水平下降的很严重,导致出现照着原品仿都仿不像的尴尬局面。
但再是仿品,也是御窑出品,而且是慈禧为了过寿,挪用北洋海军军费烧制的。所以,只是基于甲午战争而言,这只碗也很有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
白总眼睛一亮:为什么要买这只碗,不就是因为其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
如今,竟然又多了一条,而且极具意义?
他看着林长青:“林教授?”
老爷子点点头:“基本无误,最后这一段也可以写进去。”
白总点了点头,秘书连忙拿起笔,在文件上加了一句,最后又递给林长青。
老爷子大笔一挥,签上了名字。林思成瞄了一眼,采购价:四十五万。
算不上高,但也不算低,中规中距。
老爷子在签字,他在看鉴定报告,并未注意其它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不停的在爷孙俩身上打转。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能判断出这是仿品,并精准的分析出与真品之间的区别,更能道出原委,有理有据?
这要是林教授,他们当然不奇怪。但要换成他孙子……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总不能,他提前看过鉴定证书?
那是扯淡,林教授都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