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辟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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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第 20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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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句不堪入耳,杨行简摇头叹气。宝珠极少遇见市井田间的人骂街,津津有味地听了半晌。

听到那铿锵有力的嗓音,韦训眨了眨眼,道:“应该就是这儿了。”

众人顺着骂声寻过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头戴逍遥巾,身穿五彩斑斓缝着野鸡毛的奇怪裙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紧闭的庭院内抛洒纸钱。

这身花哨行头是女巫行祝由术时的装扮,不管是宫廷还是民间,治病向来是巫医并行,谓之“毉”。看来这位师伯习惯以女巫的身份行医。

她白发如银,没有一根黑发。面容看起来与拓跋三娘年纪相仿,嗓音却如同年轻女子一般洪亮,令人很难判断她究竟多大岁数。不管她如何咒骂拍门,那农家始终不敢吭声。

韦训叉手一拱,朗声打招呼:“师伯。”

周青阳回首一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咦?小病猫子长这么高了,怎么还没死?”

宝珠听她说话极晦气,心下恼火,只是想到此人可能有救治韦训的医术,强行压着火气。

韦训上前道:“求师伯瞧瞧,能不能再拖延一阵。”

周青阳回头朝门板踹了一脚,看起来暂时放弃了,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宝珠这才发现,她裙下有一只脚是木头义肢,竟是个瘸子。

几人随着周青阳来到村外的一座小院前,推开门,只见院内荒草丛生,几近没膝。一头大青驴正埋首其中,悠然啃食。院子角落里,歪着一尊半人多高的大丹炉,上面锈迹斑斑,爬满了蛛网。宝珠往里瞅了一眼,发现丹炉底部豁开一个大洞。

十三郎入门晚,是第一次见周青阳,之前只在同门口中提起过,他好奇地问:“师伯,那家人怎么得罪你了,值得撒纸钱咒骂?”

周青阳恶狠狠地道:“那啖狗屎的吝啬鬼,我跟他说过麦子生霉长角不能吃,他舍不得扔,磨成麦粉了。等吃下去,全家都得烂手烂脚。”

她打开家门,满室乱七八糟,数不清的药草与行祝由术的纸人纸马堆在一起,东倒西歪。周青阳进门解下鸡毛裙,随手扔到杂物堆上,里面是一身脏兮兮的褐色道袍。

她在胡床上落座,招手示意韦训坐到对面。韦训伸出胳膊,却不肯撸起袖子,周青阳也不勉强,隔着布料一边切脉,一边打量韦训。片刻后,她一本正经地道:

“是喜脉!有五六个月大了。”

宝珠与杨行简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嫌弃神态。心想怪不得打听不到她的名声,感情连阴阳乾坤都分不清。

韦训倒也不恼,无奈地说:“师侄在下圭县看过病,人家说我宫寒,生不出了。”

周青阳幸灾乐祸地道:“那是庸医!孩子确实生不出,可你这肚子里邪念不少啊。蠢蠢欲动,心怀鬼胎,不知哪天憋不住就生出来了。”

韦训听懂了她话中暗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抽回胳膊站起身,对满头雾水的宝珠等人说:“你们先出去逛逛,别走远了。”

宝珠皱着眉头道:“又是师门秘术,不方便让外人旁观?”

韦训点了点头,张开手臂,半哄半轰将同伴们推出去,然后紧紧关上了门。

他清楚这位师伯医术神妙,只需望闻问切中的一样,就能断人生死。周青阳通过脉象探知他隐秘的心思,就好似透过清澈溪水看水底的鱼,根本藏不住。

“你怎么知道这‘鬼胎’有五六个月了?”

周青阳扬手示意他靠近,迅速揪下他一根头发,拿在手中晃了晃,说道:“这发质最近一截有大变化,吃得好了,心里快活。突然开了窍,日思夜想都是那件事,你这年纪,再正常不过。你师伯我日过的人都生玄孙了,还能看不出你小子心里有什么鬼主意?”

韦训默然不语。

周青阳又道:“最近一个月,不知道你作什么死,劳伤过甚,病情迅速恶化。看过别的庸医,吃了猛药,克化不动,再来找我干什么?东西是好东西,只不过是给濒死之人从阎王那偷一盏茶时间,留遗言用的,跟你的病不对症,越吃心里越燥。”

她向地上瞅了一眼,接着道:“末梢已僵木,病入膏肓,没救了。”

韦训这才察觉,周青阳在桌下悄悄用木肢踩着他的靴头,症状如她所说,自己毫无感觉。

他收回腿脚,直言说出需求:“我承诺护送人去幽州寻亲,如今走不动了,只要再多撑两个月……一个月也成。”

周青阳呵呵两声,调侃道:“你这脉象气色,全靠先天功吊着一口气。干脆把心里的事老实讲出来,人家未必不同意,省得下葬时还是个童子。反正生不出,不用担心留下遗腹子。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天道自然,没什么好害羞的。”

韦训傲然道:“我不需要别人可怜。况且人之将死,应断则断。纠缠不清,死得不痛快,也不道义。我只需延寿月余践诺,坚持到送她平安抵达,就能瞑目了。”

一番话磊落洒脱,毫无私心杂念,亦无贪生怕死之辈苟且不堪的态度。

周青阳半晌不语,眉头紧锁,似有千般思绪在心头翻涌,犹豫不决。

许久之后,她幽幽一叹,怅然道:“玄英道心破碎以后,竟还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此刻前来求救,看来是天命使然,天下气数已尽。”

她站起身,在杂物堆中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一只陈旧的小锦盒,上面落满了灰尘。周青阳拂去蛛网,打开盒盖,里面装着鸽蛋大小一枚蜜丸。

“吃了吧,能再撑一年。”

韦训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她刚刚还东拉西扯,不肯诊治,没想到突然又翻出了特效药,不知是何缘故。

“这是什么?”

“凤凰胎啊,玄英……陈师古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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