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文武(1/2)
沈师爷站起身来往前踱到堂中,又反身过来对着王富春说道“我上月替东翁送银钱至京师时曾听客栈有人议论,当年韩经略高中之时于东华门外自得:得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彼时韩经略骑马游街好不风光。这狄都监据说是代兄刺配,西角楼外避让新科进士车马之时刺配之众皆仰面而羡,独狄都监傲立面西而言:好男儿当报国安民以自强,夫谁是英雄且待后人评说。”
“噢~此语甚是狂妄为当世所不容也。”王富春闻言为之动容“报国安民匹夫之责也,然我朝自太宗皇帝以降,非科考入仕者不得登庙堂。以文制武、以中驭边国之策也,世人皆以登科为志,狄都监此言甚是犯讳,休说那时吕相及西军夏经略,就是当下韩经略亦不能容。”
“既如此东翁可解狄都监招摇而来、隐迹而去之意否?”沈师爷笑道。
“这……还请师爷赐教。”王富春朝沈师爷一拱手,语气甚是诚恳“狄都监刺配军出身,虽得拔擢然只愿沙场报国不喜官场名利,不带亲随简装而行乃其亲民远士,是也不是?”
“哈哈,东翁此言差矣。狄都监若有勇无谋岂能得范枢密拔擢韩经略重用?”沈师爷接话道“我以为于公,狄都监定然已遣亲随先他一步到益州暗中行督作之事。于私,狄都监便装而来行韩经略嘱托之事,事毕又即刻前去益州不误军机。此乃真丈夫也!”
“既如此他又何必在光天化日之下、县衙之外、众目睽睽之时以官身叩门?”王富春疑惑不解“莫不是叫人传说韩经略教他以私废公?”
“以他之志焉能行此粗鄙之事,况此等行事只会教人以他与东翁有私,又岂能牵扯韩经略,于狄都监亦有害无益。”沈师爷拂着胡须顿了一顿,又缓缓开口道“以老夫愚见,此乃他以此向朝堂明志不愿攀扯两党争斗而已。”
清浊党争!!!这四个字就如惊雷一般让王富春浑身一颤,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背上涔涔而下……这个问题王富春之前私下替韩经略以江鑫钱庄金银、陵江茶叶籍入中法私下补西军军需之缺时有过闪念,然他以为钱庄金银等物皆以入中法之客商换成军需送往军前,只教沈师爷暗中督办。且每年征榷补阙、钱庄联保发行交子所得银钱更是足数奉与朝中宰执。故此他不愿再往深处细想。此时沈师爷提及这四个字让王富春不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后堂静寂无声,沈师爷亦闭目不言,王富春呆立半晌突觉口渴难耐,此时他以忘记呼唤从人再上新茶,但见沈师爷手边还有半盏茶便伸手去拿,端起茶盏只觉得似有千金之重恁地把持不稳,但要喝时瞥见晃荡的茶汤之中自己的倒影好似带上了一副刑枷,“啊~!”他一声惊呼便把茶盏丢在地上。
“哐当!”茶盏碎裂。门外从人急声问道“县尊大人无恙否?”
“无,无事!”王富春强自定神吩咐道“不意被茶汤烫了手,不妨事,你等且候在外面,晚些再来收拾。”
“喏!”……“茶汤已上三刻怎地烫手?”“嘁,守好本分,少不得县尊罚你。”……门外传来一阵议论旋即又安静了下来。
“师爷是说中枢已知我私里接济西军军需且钱庄私印联保交子亦已泄露?”王富春俯身到沈师爷耳边急切问道“似此如之奈何?莫非今晨王账房被杀亦有此因?不是中枢便是新党所为。”
沈师爷依旧闭目不言,王富春也无奈何,只得颓坐一旁,满屋之中只听得沈师爷以指叩击茶床的“咚…咚……咚………”声。
一盏茶时间过去……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
屋内静得可怕,若不是王富春看着身边的沈师爷和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那这屋里他是片刻也不愿呆下去的。
“老爷,夫人问你是否要吃中食。”门外丫鬟的不大的声音如惊雷一般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不吃!”王富春对着门外不耐烦的喊道“告诉夫人我此刻有紧急公务需的处置妥帖,让他自己吃罢。”
这二人一言一语让沈师爷睁开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扣住那黑釉泛光的茶盏,轻轻端起放在嘴边——空的,他又轻轻放下, 旋即又闭上了眼睛,向后靠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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