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水线(2/2)
“学便学罢。”卫云姝望着铜镜中自己缠着素纱的左手,前世记忆如走马灯掠过。那些惊才绝艳的诗句,那些天马行空的商道,那些水土不服的谏言...
前世暗卫呈上的密报曾说,晏茉落水醒来后,连乡音都变了三分。
流水线。
她在心里咀嚼这三个字。将熬药拆作择药、称量、添水、控火,倒像是将庖厨拆作砧板与灶台,各司其职互不相扰。
这般巧思,用在织造怕是能增三倍绣娘。
“公主!”夏欢见她竟噙着笑,急得去扯秋平衣袖,“您怎还笑得出来?”
卫云姝捡起案上和田玉镇纸把玩:“明日让针线房用这‘流水线’裁冬衣,本宫倒要瞧瞧,三天能出多少件袄子。”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熏炉爆出个火星子,卫云姝望着那点红光若有所思。
前世此时,晏茉该是刚用“绩效考核”整顿了庄户,接着便是“会员制”经营脂粉铺。那些新奇词句像一串珍珠,颗颗都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泽。
“秋平。”她忽然唤道,“前日庄头报的账册里,可有提到‘绩效’二字?”
秋平略一思索:“是了,晏姑娘让佃农按收成领赏钱,说是多劳多得。”
卫云姝指节叩在紫檀案上,笃笃声里掺着一声轻笑。果然如此。那些支离破碎的智慧,像是从某个庞然巨物身上撕下的残片,璀璨却不成体系。
夏欢还在嘟囔:“银丝炭灰少烟淡,白炭烧起来呛得很...”
“去取些梨花木屑来。”卫云姝忽然道,“混在炭里烧,气味能好些。”
“公主何时学的这些?”秋平边记边问。
铜镜映出少女微垂的羽睫:“从前...在冷宫跟老嬷嬷学的。”
这话半真半假。前世幽禁长门殿那三年,她确实学会不少求生之道。
窗外忽起北风,卷着枯叶扑在茜纱窗上。
卫云姝望着晃动的烛影,想起前世晏茉献上火药配方那日,金銮殿上群臣山呼万岁。可当炸膛的火铳伤了四皇子,满朝又忙着销毁所有文书。
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馈赠,终究要付出代价。
秋平捧着手炉立在紫檀雕花屏风旁,望着倚在贵妃榻上翻看账册,一脸云淡风轻的卫云姝,终是忍不住开口:“公主,前院传来消息,世子下朝后又往紫竹院去了。奴婢知道您早不在意这些,可世子归府半月有余,竟一次都未曾在惊鸿苑留宿......”
她声音渐低,“如今外头那些碎嘴的,都说您尚未承宠便已失势。”
卫云姝葱白指尖掠过洒金宣纸,闻言轻笑:“这般编排倒省得本宫费心。他既不来,本宫也乐得清静。”她将账册搁在青玉案几上,腕间累丝嵌宝金钏碰出清脆声响,“待和离时,旁人皆知本宫未承雨露,再寻良人也便宜些。”
“公主真要和离......”秋平话音未落,忽见窗外人影晃动。正要提醒,却见司徒长恭玄色蟒纹袍角已掠过门槛,忙屈膝行礼:“世子万安。”
司徒长恭抬手制止通传,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雕花门扉前。昨日晏茉腹痛时卫云姝那抹讥诮笑意犹在眼前,他正思量如何开口,却听得室内传来清泠女声——
“本宫何时说过玩笑话?若非为着和离,何须交还中馈之权?”卫云姝指尖轻点案上檀木匣,“这些日子清点嫁妆,不正是为着来日离府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