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第 199 章(2/2)
“五十……两金。”
宝珠如实交底,韦训目瞪口呆,这笔巨资足够雇十个保镖旅行去广州,那贪得无厌的药肆奸商忽悠她上了当,如今已经走到魏博,来不及回头找人算账了。她这随手挥霍的毛病近来已改了不少,学会讲价和精打细算了,没想到挖了这么大个坑在这里等着。
韦训追悔莫及,心道当初就该把杨行简身上的券契和金银全部抢来自己保管,恼怒地说:“我说过许多次,钱要花在刀刃上,我若是趁夜找个大户打劫,补回这个亏空也不是不行,可谁来看护你?”
宝珠毫无愧色,不假思索地说:“你就是我最锋利的刀刃,不花在你身上,世上还有什么值得?”
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真率赤诚,韦训一下子呆住了,心跳陡然加速,两只手慌乱得不知该往哪儿放,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
他心中暗道:有这样一句话,莫说是胡椒参汤,便是毒酒砒霜,也决不能有半分推辞。
韦训当即伸手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碗底不管是参还是姜,嚼了嚼也都囫囵吞了下去,架势甚是悲壮。
宝珠见他乖乖喝下参汤,心下甚喜,拉起他的手,觉得触手冰凉,便用双掌合在一起捂着。
“你放心。”她扬起下巴,自信地说,“不管那治病的丹药有多么稀罕,三山五岳,四海八荒,哪怕远在东瀛或是南越,我也能派人去寻来救你。”
韦训没有作声,苍白的面容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随着病入骨髓,他最近日常的状态已经接近发病时:肢体僵冷,寒气无孔不入往骨头缝里钻,时常疼得整夜睡不着。饮酒也不再能让他感到温暖,索性戒了。
然而这一碗参汤下去,却如吞了一块暗红的炭火,灼烧感顺着食管滚入胃囊,火星沿着四肢百骸炸开,整个人开始发抖。
宝珠在宫中时,对各种珍贵补品习以为常。但她养尊处优坐享其成,并不知道一份参汤顶多只用二三钱参片,这一根大参足够吃上一两个月。
那厨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田舍汉,金土不辨,客人命他煎药汤,他便应承照办,像煮老姜汤一般,整根参切了丢进锅里,五碗水煎成一碗。如此一来,药性比正常的浓上百倍。
宝珠摸着韦训的手在哆嗦,疑惑地问:“你这是冷吗?”
韦训勉强张了张嘴,喉头滚动,语言支离破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旅店简陋,门窗四处漏风。宝珠随即张开手臂,踮起脚尖,轻轻环抱上去,试图把浑身的余热传递给他。
往日里,两个人从早到晚总有说不完的话,此刻却都不作声。在洛阳时,他们也曾有过朝夕相伴、紧紧相拥的时刻。可那时是死里逃生,满心只有哀苦委屈。而今日的心境与那时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旖旎怜爱。
急促的喘息拂过耳畔,她抱得越紧,他抖得越厉害。两颗怦怦狂跳的心隔着衣物紧贴在一起,仿佛两匹并驾齐驱的野马,蹄声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无法分清究竟是谁的鼓点。
韦训渴急了、燥极了。他在心中暗恨那洛阳奸商,骗钱就算了,偏偏人参是实打实的真货。他如今虚不受补,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燥热的补药。恍恍惚惚之间,他想:凤凰胎不在三山五岳,也不在四海八荒,就在眼前,就在怀中。
眼前是她颈后细腻的肌肤,一抹雪色的弧悄然隐入衣领深处,他连忙闭了眼,不敢再瞧。可心底的野兽却不肯屈服,拼命挣扎着想破体而出。那兽要活活吞下这颗凤凰胎、活珠子,才能缓解几欲涨破肌肤的沸热。
可是,这合宜吗?韦训朦朦胧胧知道宝珠愿意主动亲近自己,可她似乎并不明白这亲近之后代表的含义……
早就深埋在心底的欲念,被那碗药汤激得浮上水面。意动则身动,再难克制。忽然,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凑近她的耳畔,张口含住了她的耳珠。
他口中的温度比自己要低,呼出的气息带着凉意,宝珠瞬间一愣,明明不冷,却同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体深处某个角落,仿佛有一颗种子悄然破土而出,痒痒的、新奇而陌生。
韦训一言不发,越搂越紧,似乎要将她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以此表达吞噬的渴望。
宝珠感到呼吸逐渐艰难,他抓得这样紧,钢爪般的手指陷入她丰盈的臂肉,身体间不容发地压迫过来,绷得像一堵墙,以至于他蹀躞带垂下的匕首戳在她身上。
虽然喜欢韦训颈窝清爽的气味,也喜欢亲密无间的拥抱,但这样压迫到极限的力量却令宝珠感到一丝陌生的威胁。她用力拱了拱,试图重新寻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
宝珠并不是默默忍耐不适的温和脾气,既然动不了,索性学着他,仰头张口在他薄薄的耳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韦训表情有一瞬间空白,猛然一颤,手臂下意识又收紧了几分。宝珠感到自己要被挤碎了,发出“嗳!”的一声痛呼,他顿时惊醒,意识到过分了,连忙松了手。
预料药性发散开来,必然没轻没重地伤了她,韦训一时间急得冷汗直冒,心里明白必须立刻离开,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我、我……驴、驴还没有喂!”
说完,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却在开门时遇到阻力,拉了两下,门纹丝不动,不知被谁锁了。
宝珠见他像被狗追的狸子一般,慌慌张张地弓着背挠门,惊愕莫名,刚想提醒他摸错了方向,话未出口,韦训已经伸手掏进门缝,竟硬生生将门板从门轴上抠了下来。
他举着脱落的门板愣了一瞬,随后转身后退,迈过门槛,站在外面将门板重新塞回门框之中,马马虎虎地立好。
“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留下一句敷衍的话,人影匆匆消失了。
宝珠摸着自己发麻的胳膊,一头雾水。原本怜爱他病中受苦,食不下咽,想留下他抱着暖一暖,这人却不知为何举止怪异,简直莫名其妙。宝珠一阵纳闷,突然想起罗袜全部交给浣妇清洗去了,今晚确实不能留人,才就此罢休,吹灯睡觉。